白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建筑外的暴雨依舊下的酣暢淋漓,倒是天色還算明亮。
但他此時此刻卻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原因無他,現在他根本不敢動。
因為只要一動就像是患上了耳石癥一般天旋地轉,更加離譜的是,他還出現了嚴重的幻視。
無論是否閉上眼睛,他都能夠以一個居高臨下的角度俯瞰著自己以及周圍那擺攤一樣的各種東西。
甚至,這畫面還格外的高清,遠非清醒夢里那種混沌昏暗的景象。
更離譜的是,這幻視都不是出現在眼前的,反倒更像是直接作用在他的“成像系統”上,然后直接反饋給大腦皮層的。
偏偏,這幻視又根本就不影響他雙眼看到的一切。
如果換個形容,就像是在一邊開車一邊在用車載大屏看電影一樣。
又或者說,就像他兩邊的臉蛋兒上額外長了兩只眼睛一樣,導致他此時的視場幾乎覆蓋了整張臉面對的方向,這**不暈才怪了!
可偏偏,在他原裝眼睛和這幻視中間,還有個橙紅色的進度條作為分隔,他甚至能看到進度條上顯示著“16.31%”的字樣。
這啥啊?這咋的了?
癱坐在建筑一樓走廊里動都不敢動的白芑閉上眼睛,強忍著眩暈和被迫觀看的風景,回憶著昏迷前的一切。
小心翼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那個古怪的鳥嘴面具確實不見了。
睜開眼艱難的抬頭看向周圍,打開的防水袋里,那張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明信片,清楚的證明他之前的一切并非幻覺更不是在做夢。
所以問題出現在了那個古怪的面具上?
白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腦子里仍在持續的“幻視”上。
一番觀察,他艱難的扶著滿是灰塵的地面小心的翻了個身,小心翼翼的移動視角看向了幻視里俯瞰自己的角度。
那是...
白芑怔怔的看著金屬窗棱上站著小鳥。
那是...鴿子?
就在他暗自猜測的時候,那只鳥也像是為了自證身份似的發出了咕咕咕的叫聲。
看來是鴿子沒錯了...
白芑分心做出了判斷,但卻仍舊不敢確定,自己腦子里幻視是不是來自對方。
恰在此時,這只鴿子也撲閃著翅膀飛了起來,白芑也在驚呼中張牙舞爪的摔倒在了滿是灰塵的地面。
下意識的抓緊了手邊的背包,此時,他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確實共享了那只空中老鼠的視野。
因為在腦子里的“幻視”中,他已經跟隨那只鴿子在這條漫長的走廊里自由卻并不自在的開始了飛翔。
這只鴿子為了躲避障礙物時不時的俯沖和“拉起”帶來的眩暈,以及虛假的失重感對他來說還是過于刺激了一些,所以他即便已經躺在了堅實的地面上,還是被嚇的哇哇大叫。
在他一聲聲“臥槽你慢點兒!”的驚呼甚至哀求中,那只破鳥兒“帶著他”在這座廢棄建筑的回字形走廊里飛了一圈又一圈,甚至飛進幾個滿是垃圾的房間里巡視了一番。
“這**是要飛到天荒地老嗎?”
已經因為眩暈干嘔了好幾次的白芑欲哭無淚的被迫欣賞著這座廢棄的建筑,他此時只求那只破鳥趕緊飛回來,老老實實的站在窗棱上別**動了!
鬼知道那只鴿子是不是聽懂了他的哀求,在飛了十多分鐘之后,它總算調頭往回,最終輕盈的落在了白芑的胸口上。
“你**到底哪一掛的蘇維埃保家仙啊?”
像是被扔進洗衣機甩干桶里轉了一圈的白芑有氣無力的哀求著,“能不能...嘔——!”
伴隨著無法抑制的干嘔,白芑也不小心觸碰到了那只似乎并不怕自己的鴿子,后者更是啄走了他手上沾染的嘔吐物。
也就在那一瞬間,腦海里的幻視也消失了,連帶著,就連那無法忍受的眩暈都跟著消失了。
然而,還沒等他的臉上露出喜色,剛剛消失的幻視再次出現,但這次的鏡頭,竟然是在以一個極低的角度在窺視他。
借助著遠比此時天色更加明亮的“幻視”,他甚至清楚的從這個奇特的角度看到他的背包邊緣露出的粗大槍管。
那是他之前在一座廢棄的軍事基地里找到的,一支品相相當不錯的KS23霰彈槍,那支槍的彈倉里裝著的3發閃光震撼彈也是他僅有的防身手段。
緩緩移動自己那兩只原裝眼睛的視線,白芑和一只用兩只后腿兒站著的老鼠產生了對視。
“你**又是哪一路啊?”
白芑嘆了口氣,也懶得管惡心不惡心了,用手捏起一坨自己的嘔吐物試著遞給了對方。
就像那只已經飛走的鴿子一樣,這只野老鼠同樣不怕他,屁顛顛的跑過來,用兩只小爪子抱走了他手里那一小撮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火腿腸便送進嘴里。
就像他猜測的那樣,在這只老鼠吃掉他吐出來的“貢品”之后,他腦子里的幻視也再一次消失了,那個已經從“16.31%”縮減到“15.3%”的進度條也跟著消失了。
很是緩了緩,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復盤之前發生的一切。
毫無疑問,這一切肯定都和那個古怪的、已經消失的鳥嘴面具有關。
這**算啥?黑金佬轉職成了蒸汽朋克德魯伊?
胡思亂想的同時用臟兮兮的手摸了摸臉,白芑再次用力做了個深呼吸。
眼下試圖從自己臉上摘下那個已經消失的面具已是徒勞,倒不如退而求其次,盡快搞清楚腦子里的幻視出現和消失的方法,否則的話他以后恐怕只能扶著墻走了。
再次回憶了一番當時發生的情況,他忍著惡心,將胸口的嘔吐物甩到不遠處的地板上,試圖勾引站在窗棱上的那些野鴿子下來。
還**挺挑...
見那些屁股對著自己的鴿子無動于衷,他索性從包里摸出了一包中午吃剩下的干脆面碾碎灑在了周圍。
多虧了蘇聯人對這種會飛的老鼠近乎失去理智的寵愛,所以即便是這些野鴿子也根本不怕人,并且在聽到包裝袋發出的動靜的瞬間便紛紛轉過身不分先后的飛了過來。
幻視呢?怎么沒出現?難道只對剛剛那只有用?那**是哪一只來著?
白芑下意識的瞪大眼睛仔細觀察著,也就在這個時候,站在背包上的一只鴿子也在無意中側頭,用一側的眼睛看向了他。
只是一瞬間的“深情對視”,他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緊接著,他以為不會出現的幻視再次出現了!
下意識的扶住了地板,白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只慶幸這次充當“攝像頭”的鴿子是站在背包上的。也正因如此,這次的幻視并沒有帶來多少眩暈。
在壓下心頭的恐慌之后,他和這只鴿子開始了對視。
這一次,在沒有眩暈和恐慌的干擾之后,他總算發現了些端倪。
隨著他左右轉頭,背包上的這只鴿子也在左右轉頭,他轉動眼睛,這只鴿子的眼睛也會努力跟著轉。
但因為兩個物種的眼睛生長的位置不同,他不但在“幻視”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還看到了那只鴿子另一只眼睛看到的景象,這便是他感到眩暈的原因之一。
所以是因為對視才出現幻視的?
和什么對視都能共享對方的視野嗎?人行不行?蟲子行不行?回頭試試...
難道這就是那個消失的鳥嘴面具的能力?
我能主動斷開或者不進行“連線”嗎?
或者...我能控制它的飛行方向嗎?
當一個又一個疑惑接連冒出來,白芑的心也變得貪婪起來。
強迫自己壓下那些延伸出來的貪婪念頭,他轉而開始思考該怎樣“斷開連接”這個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選項。
總不能又是喂點自己的嘔吐物吧?
白芑一番回憶之后欲哭無淚的發現那好像是唯一的共同點。
嘔吐物他現在是真的吐不出了,而且也真沒打算再吐點什么出來,那未免太惡心了些。
稍作猶豫,他將手里剩下的一些方便面渣湊到了這鴿子的嘴邊。
在他緊張的注視下,這只鴿子探著脖子啄了一口白芑手里的渣渣。果然,他腦子里的幻視也跟著消失不見。
搞定!
白芑松了口氣,轉而開始主動和仍舊站在自己的背包上的鴿子開始了對視。
可惜,這次他和這只鴿子大眼兒瞪小眼兒的相互看了能有一分鐘,那古怪的幻視也沒有出現。
難不成每只鴿子都是一次性的?
他在思索片刻之后,小心的轉動視線,和站在自己腿上的一只鴿子開始了對視。
果不其然,在又一次對視之后,他也再次獲得了第二套視野。
在這個藏在暴雨中的黃昏里,滿身嘔吐物的白芑用滿地的鴿子,開始了伴隨著眩暈的各種探索。
伴隨著一次又一次干嘔,他也終于在雨勢開始變大的時候摸清了些許的門道。
首先,他確實可以做到即便對視也不連接鳥類的視野,但如果想連接,確實需要通過對視。
好的一點在于,只要大概十米范圍之內的鳥類或者老鼠似乎都沒問題,但對于人或者貓貓狗狗有沒有用卻需要等回去之后再驗證。
其次,他確實可以控制被連接的鳥類的飛行方向以及高度,也可以控制被連接的老鼠的前進方向。
但需要通過“幻視”看向想去的方向而不是通過他生理上的眼睛或者頭來轉動角度,而且他對于鴿子的控制距離竟然足足有一公里那么遠。
相比之下,倒是對老鼠的控制距離僅僅只有100米。超過這個距離,雙方就會“斷開連接”或者“自動返航”。
控制飛行方向這一點對他來說是最不適應的,而且依舊會讓他眩暈干嘔。不過好在,斷開連接之后眩暈就會立刻消失。
另外,他通過嘗試,掌握了讓“幻視”閉眼的方法。
這樣既能保持著視野連接,又不會讓他干嘔,大概屬于待機的狀態。
最后,斷開連接確實需要他投喂一些食物當做酬勞,兩者間屬于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但也可以先行喂食“預付費”,然后根據自己的需要斷開連接。
比較遺憾的是,無論是老鼠還是鴿子,他一次只能控制一只,而且對它們的控制似乎都是一次性的。
另一方面,這一通嘗試除了讓他差點兒吐翻了面兒,那個隨著幻視出現的進度條也跌破10%,如今只剩下了“9.18%”。
總結使用方法的同時,他也在琢磨這古怪的能力能有什么實際的用處。
可思來想去,白芑卻發現,這東西唯一的用處恐怕最多也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一邊暈一邊吐一邊偷看大姑娘小媳婦洗澡——這實在是過于掃興了些。
其余的領域,這些鳥能做的無人機似乎都能做,而且無人機還更好用。
不說別的,他想控制鴿子往某些方向飛甚至停在某處都沒問題,但是想控制它用爪子抓取些什么然后帶回來卻是癡心妄想——老鼠也是如此。
換言之,這古怪的幻視唯一的優勢,也只是足夠隱蔽,可以合理的出現在任何鳥或者老鼠可以出現的地方。
“要是能聽見聲音就好了...”
白芑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要是能聽見聲音,他好歹得派一只鴿子同志飛到克宮里串串門兒或者住下來不走了。
搞清楚了這突然獲得的能力,他看了看外面仍舊傾盆的暴雨,又看看身上殘存的嘔吐物和羽毛,最終目光熱切的看向了身旁那一袋子沾染著嘔吐物的電路板。
剛剛他雖然是在試驗對那些空中老鼠和地面老鼠的控制,但卻也沒閑著,早就通過鴿子的眼睛站在這座建筑最頂層每一個方向的窗邊往外觀察了一番。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左右,這個時間點雖然還沒有黑,但是雨卻越來越大了,此時外面別說人,流浪狗都看不到一只。
既然如此,也該是自己離開的時候。
想到這里,他仔細收拾了自己帶來的東西,背上沉甸甸的背包,又扛起那一麻袋鼓鼓囊囊的電路板,在依舊充沛的暴雨中,一路小跑著鉆進西邊一百多米外的小森林——無論那個面具有多神奇,接下來是收獲真金白銀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