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暴雨和遠處滾滾的雷聲穿過白樺林往西北方向走了大概四五百米,當白芑看到森林另一邊那座小碼頭的時候,也終于看到他昨天晚上下雨前就停在這里的車子。
謹慎的看了看左右和身后,他這才鉆進了這輛不起眼的嘎斯66小卡車背負的AP-2醫療方艙里。
這輛卡車別看外表普普通通,但內里卻經過了他的親手魔改,不過現在可不是參觀這輛卡車的時候。
再次觀察了一番車外周圍的情況,白芑從艙門內側的儲物袋里摸出一袋廉價的國產洗發水擠在亂糟糟的頭發上。
大大方方的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丟進了臟衣籃,他只穿著一雙人字拖便赤條條的下車,打開了車頂水箱順下來的水管閥門,就在這暴雨里,站在車邊沖了個冷水澡。
最后沖干凈腳上的爛泥,全身都是雞皮疙瘩的白芑齜牙咧嘴的走進方艙關上了艙門,一把扯下掛在頭頂的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并且順手啟動了方艙里的柴暖。
這個方艙里除了一張固定在藤條沙發正上方的吊床算是他僅有的休息場所,其余的空間分門別類的擺滿了各種他用的上的東西。
這里面就包括兩個固定在墻角的工具柜,一套氣泵和一套割槍乃至配套的氣瓶。
另外還有一臺小型發電機、一臺電焊機、甚至還有一個擺滿了各種露營用品和罐頭食物的貨架,以及一個和地板固定在一起的冰柜,外加幾條半新不舊的備用輪胎。
總的來說,基本上全都是出門煉金用的上的家什。
先用氣泵給一個PT1油爐完成了加壓,白芑在將其點燃之后,立刻將蓋子上帶有溫度計的不銹鋼水壺放上去,燒了滿滿一壺水。
趁著等待水燒好的功夫,他又翻出一個20升容量的公文包塑料扁桶。
這水桶的側面已經被切開了一個大小剛好可以把蘇聯時代常見的大多數規格的軍用電路板放進去的口子,甚至連邊緣都被細致的燙過一遍免得劃傷手。
將這水桶橫放在桌子上,他又翻出個巴掌大的電子稱,稱了100克他自己用黃金選礦劑和防染鹽S按照二比一的比例配置的脫金粉。
將這100克脫金粉倒進橫放的水桶,白芑掃了眼水壺上自己加的溫度計,不慌不忙的將身上的浴巾甩到頭頂的晾衣繩上,換上T恤和短褲之后,又穿上了一件厚實的牛皮圍裙。
這么一會兒的耽擱,水壺上的溫度計也顯示水溫已經加熱到了接近八十度。
打開車廂周圍的幾扇小窗子和窗邊的小風扇,接著又打開了車門讓外面裹挾著水汽兒的風吹進來,他這才戴上口罩和護目鏡,拎起水壺將里面剛好兩升的熱水倒進橫躺的塑料桶里。
放下水壺,白芑打開了用膠帶綁在桌子腿兒上的筋膜槍,并且將其調整到了最大檔。
在這持續的強烈震顫中,塑料桶里剛剛配置好的脫金粉開始出現細密的波紋。
重新翻出一個塑料桶和一個裝滿水的噴壺備用,他這才不慌不忙的戴上橡膠廚房手套,拿起一塊帶回來的電路板泡進了滾燙的脫金水里。
蒸騰的水汽兒中,電路板在接觸脫金水的瞬間便暈染開大量深綠近乎黑色的“污漬”——那就是黃金。
還得是蘇聯軍工實在!
白芑暗自在心里贊嘆了一番,他對蘇聯沒什么好感或者惡感,但卻不得不承認蘇聯的家底兒是真**厚!
耐心的等這塊電路板不再“掉色”,他立刻用塑料夾子將其撈出來丟到了旁邊的的塑料桶里,并且緊接著將第二塊電路板泡進了脫金水里洗澡。
順便,他也趁著第二塊電路板洗澡的功夫,用噴壺給第一塊電路板沖了沖殘存的脫金水,隨后將其丟到了一邊的木頭箱子里。
這些脫了金的電路板依舊有用,只要重新鍍上薄薄一層金依舊可以賣個高價,有的是剛入行的棒槌愿意花高價買去當學費。
當然,他一般不做這種得罪人的活兒,相比重新鍍金然后騙一筆錢,他更樂意將其切成鑰匙扣掛件賣給國內的收藏愛好者,這樣雖然麻煩了些,但是同樣能賣不少錢。
在他的忙碌中,一塊塊的蘇維埃電路板被洗掉金身變成了“情懷”的原材料,白芑也收獲了滿滿一桶含金量驚人的脫金水。
關了桌子腿上的筋膜槍,他將這些脫金水簡單的過濾之后,翻出一個他在廢棄的蘇聯廠房里找到的3升大燒杯放在加熱攪拌儀上,隨后將過濾干凈的脫金水倒進去,并且把溫度調整到了80攝氏度。
從試劑箱子里翻出一罐氫氧化鈉,他用長柄小勺挖出一小搓慢慢的磕進燒杯里,隨后用一把長鑷子夾著PH試紙在里面蘸了蘸,又在一番對比之后,重新挖了一勺緩慢的磕進去。
再次用試紙試了試,見PH值已經被調整到了12左右,白芑這才收起了氫氧化鈉,稱了大概80克的硼氫化鈉,用小勺一點點的慢慢加進了燒杯,成功的讓里面的液體發生了強烈但是可控的還原反應。
直到燒杯里的反應停止,他收起試劑罐子,將溫度調整到了60攝氏度,讓燒杯里的金水繼續攪拌慢慢冷卻,他也趁機掃了眼車子外面的情況,并且關了柴暖。
約莫著五分鐘的時間一到,他立刻翻出一瓶提前用聚丙烯酰胺陽離子配置的沉淀劑,用吸管吝嗇又精準的吸出大約4毫升鼻涕狀的液體滴進了燒杯。
再次開啟攪拌,約莫著三分鐘之后,隨著他關閉攪拌儀,燒杯底部已經沉積了厚厚一層黑色的海綿金。
不過,這些海綿金烏漆麻黑的顏色卻并不能讓他滿意,現在海綿金里的雜質還是太多了些。
小心的倒出上清液重新加水攪拌然后沉淀再把水倒掉,在一遍遍的清洗之后,他耐心的給這些黑乎乎的海綿金里倒上了一層勉強淹沒過去的68%濃度的硝酸,隨便蓋上個搪瓷蓋子,放在攪拌儀上繼續加熱。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約莫著10分鐘之后,海綿金變成了土黃色,他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才是他想要的高純度海綿金。
再次用清水洗掉酸液,白芑小心的將燒杯里的海綿金過濾到了濾紙上,隨后連同濾紙一起丟進了一個小號的坩堝,并且往里面擓了一小勺硼砂,拿起割槍開始了加熱。
很快,坩堝里的濾紙被燒的一干二凈,那些海綿金也被烤干,并且隨著白芑稍稍調大閥門迅速熔化。
當這并不算多么寬敞的方艙又一次被炙熱的溫度填滿的時候,白芑的臉上也露出了豐收的喜悅——這是所有職業黑金獵人最期待的時候。
沒過多久,坩堝里的海綿金完全融化,他也立刻移動割槍,對旁邊的模具進行了簡單的加熱,隨后關了割槍,用鉗子夾住坩堝,將里面融化的金水倒進了滾燙的模具里。
只是等待片刻,他又拿起另一半帶有握把的模子用力壓在了模具里,并且用錘子敲了幾下。
十幾秒鐘之后,滾燙的模具和里面的黃金都被他丟進了一個提前裝滿了水的鐵皮桶里,任由那套模具在嗤嗤作響中蒸騰起大片的水汽兒。
“哐哐!”
在不銹鋼桌面上一番磕打,一枚小的可憐,而且印上了鐮錘標志的小金條從模具中跌落,砸在了提前鋪好的一塊濕毛巾上。
扯出幾張抽紙將這枚金條擦干丟到克稱上,白芑在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數值的時候,臉上已經只剩下豐收的喜悅。
46.87克,這個收獲已經遠在他的預料之外了。
“扣除5克的尾款,還剩下小42克呢!這把穩賺!”
白芑一邊念叨著,一邊將那根已經放涼的金條丟進了角落處一雙雨靴的靴筒里。
關了氣瓶閥門和窗子以及給風扇和冰柜供電的小型發電機,他對這方艙進行了一番例行檢查之后,立刻穿上掛在門后的雨衣離開方艙,扭頭鉆進了駕駛室。
格外細致的疊好濕答答的雨衣放在引擎蓋上固定的塑料箱子里,白芑駕車慢騰騰的離開這片森林,沿著提前看好的路線開到了一條少有人煙的公路上,并且最終停在了這條路的十字路口。
“是個好天氣”
白芑看著窗外的暴雨一邊念叨著,一邊重新穿好雨衣再次推門下車。
這次,他從方艙里拎出了四條備胎和一個電動千斤頂,并且又一次戴上了廚房手套。
在電動扳手嗡嗡嗡的轉動中,這輛停在路邊的輕型卡車根本沒用多長的時間便換上了四條公路胎,而那四條帶有粗大花紋的泥地胎,在被他用高壓水槍沖干凈所有的污漬之后,立刻送進方艙牢牢的固定在了地板上。
最后收拾了工具并且將路面上的泥土都沖刷干凈,白芑這才脫了手套,又一次鉆進駕駛室,在雨幕中慢悠悠的開往了莫斯科城區的方向。
這一次足足40多克黃金的收入,對得起他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
同時,這也是他這一年多以來,單次收入最高的一次煉金活動——即便沒有那個古怪的、無法解釋的面具。
行至半途,隨著雨勢減弱,他駕駛的這輛卡車的車速也跟著加快。
下午五點半,肆虐了一整天的暴雨終于放晴,他也終于在路過一個小鎮子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正在遛狗的漂亮姑娘。
可惜,即便他特意停車并且和對方以及對方牽著的哈奇士進行了一番深情的對視,卻并沒有如愿共享到他們的視野,反而收獲了一聲親切的“蘇卡”和一根修長纖細戴著戒指的中指,以及一泡澆在車轱轆上的狗尿。
瑪德晦氣....
白芑轟了一腳油門兒換來第二聲蘇卡的同時,也重新駕駛著卡車開往了莫斯科的方向。
就在他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剛剛那個金發姑娘是不是閉眼了,她的哈士奇是不是個瞎狗所以才共享不了對方視野的時候,一通電話也打了進來。
“歪?姐夫!咋的了?”
充斥著柴油增壓發動機噪音的駕駛室里,白芑打開手機免提之后大聲問道,同時也稍稍降低了車速。
“別亂叫,還沒正式同意俺倆處呢你表姐。”
電話另一頭的男人嘴里冒出的倒裝句帶著不自覺笑意和略顯違和的“嬌羞”。
“說吧啥事兒?”白芑明智的換了個話題,他可不想被這位預備役姐夫喂過期狗糧。
“你這是又出去撿破爛了?”
電話另一頭的“姐夫”問出了一個帶有隱藏含義的問題。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白芑說話間卻已經緩緩踩下了剎車。
剛剛這兩句對話是他們這姐夫和小舅子之間特有的暗號。
如果翻譯一下,對方那句的意思就是“老弟說話方不方便?”
而他那句“不愛聽”則是“方便啊姐夫!”的意思。
“咋的了?”
白芑在靠邊停穩了車子之后直接熄滅了發動機,這位姐夫都用上暗號了,要么是和表姐吵架了,要么就是來活兒了,賺錢的活兒。
“我手頭兒有個急活兒干不干?”電話另一頭兒的姐夫直白的問道。
“又是給我表姐當跑...”
“正事兒,這次是正事兒,和你表姐無關。”
“正事兒?說說?”白芑來了興致。
打來電話的這位中俄合資的預備役姐夫,無論俄語名字還是漢語名字都叫魯斯蘭。
雖然這名字投機取巧,但這人可是相當的實在。而且他的生意和白芑這煉金的愛好多少算是有些交集。
“你回家趕緊的,我在等你呢你家門口。”電話另一頭的魯斯蘭卻在這個時候賣了個關子。
雖然對方那帶著魯東口音的漢語里充斥著時倒時不倒,倒了也是瞎倒的自創倒裝句,但白芑卻意識到,這次恐怕是個大活兒。
“一會兒聊,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白芑干脆的掛斷了電話,重新啟動車子,踩下油門駕車風馳電掣的開往了市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