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涯,你什么意思?”
吳涯的嘴角,那抹諷刺的弧度加深了。他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幾個詞:“院前村。吳多福。張金花。吳鐵柱、吳鐵生、吳鐵根、吳鐵牛、吳鐵錘……”
他精準無誤地報出了吳家所有男丁的名字,目光緊緊鎖著黎巧巧瞬間變得慘白的臉,“還有,你那破耳機里,那個男主叫什么來著?吳……藏海?”
轟隆!
黎巧巧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拼湊出一個讓她渾身發冷的可怕真相。
“《西晉首輔藏海傳》!”她失聲喃喃,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們……穿進了那本書里?西晉國……荒年……吳家老四……”
“哼,”吳涯輕哼,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他靠回冰冷的土墻,那雙恢復了清明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恭喜你,答對了。我們成了那本破書里,注定要給主角鋪路、結局凄慘的炮灰?!?/p>
炮灰……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黎巧巧的神經。
書里的劇情碎片瘋狂地涌入腦海:大房的長子吳藏海,現在不過是個十二歲的童生,看似不起眼,卻心思深沉狠辣。他恨透了繼祖母張金花和吳家其他幾房對他們大房的“欺壓”。
書中,他步步為營,設計讓大房成功分家,然后如同開了掛般青云直上,最終位極人臣,成為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
而作為清算報復的一部分,他們四房……
黎巧巧猛地看向吳涯,眼神里充滿了驚懼——書里,吳鐵牛(也就是吳涯),是被男主吳藏海設計,在幾年后一次徭役中,“意外”地被滾落的巨石砸死的!
而原主在吳鐵牛死后不久,就被轉手賣給了一個路過的人牙子,從此杳無音信!
死和發賣,就是他們的結局。
黎巧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牙齒都開始咯咯作響。
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時間仿佛凝固了。
饑餓感,在這巨大的生存危機面前,似乎都暫時退居二線。
“怕了?”吳涯斜睨著黎巧巧,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現在知道哭了?”
黎巧巧猛地抬頭。
“誰哭了!”她梗著脖子,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老娘是氣的!氣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神重新變得兇狠起來,“吳藏海那個小崽子現在才多大?十二歲?羽翼未豐,怕個屁!”
是??!吳藏海現在還不是那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首輔大人!他只是一個在張金花手下討生活、還要被其他幾房排擠的小崽子!
一個短暫卻無比清晰的共識,在兩人無聲的對視中迅速達成。
聯手!
為了活下去!
“咕嚕嚕……”
一陣異常響亮甚至帶著點抗議意味的腹鳴,如同最不合時宜的背景音,極其突兀地從吳涯肚子里爆發出來。
黎巧巧眨了眨眼,視線落到木墩上那個屬于“吳鐵牛”的只裝了半碗寡水的小碗上。
她覺得有點好笑。
吳涯臉色更黑了三分,幾乎是咬著牙,帶著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再次發出了命令,試圖挽回他剛剛建立起來的的“領導者”形象:“飯!”
他言簡意賅,兇巴巴地瞪著黎巧巧,“去盛!現在!懂?”
黎巧巧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土。
走到木墩邊,端起了那個屬于吳鐵牛的小破碗。碗里那點稀湯寡水晃蕩著。
在吳涯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注視下,黎巧巧扯出一個極其無辜的笑容:“吳大少爺,裝傻,懂?”
她拖長了調子,眼里閃爍著狡黠的光,“傻子‘相公’才吃這點,對吧?這才符合人設嘛!”
她下巴一揚,指向自己那個大空碗,理直氣壯地宣布,“至于我餓了兩天,剛墊了個底兒,還沒飽呢!下頓飯……”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迎著吳涯噴火的目光,笑得像只小狐貍:
“當然還是——老、娘、先、吃、飽!”
吳涯氣得咬牙切齒。
兩天!整整兩天裝瘋賣傻吃豬食,就為了等這一刻聯手謀劃,結果這女人還敢拿喬?
“黎巧巧,”吳涯的每一個字都從牙縫里擠出來,“別給臉不要臉。”
他動了。不是傻子的蠕動,是猛獸撲食般的迅捷!
猛地從土炕上彈起,餓虎撲食般直撲黎巧巧——懷里那個剛被她舔得锃亮的大空碗!
他算得清楚,這女人剛吃飽,那小碗里的稀湯寡水塞牙縫都不夠,唯有大碗,哪怕只剩點碗底刮下來的渣子,也比豬食強!
“我靠!吳涯你真動手搶啊?”黎巧巧魂兒都快嚇飛了!
潑辣勁兒瞬間化作護食的本能。她尖叫一聲,身體比腦子更快,猛地將大空碗死死摟進懷里。
吳涯餓紅了眼的手已經抓到了碗沿!
“松手!”
“做夢!老娘的碗!老娘的命!”黎巧巧嘶吼,指甲不管不顧地摳向吳涯抓碗的手背。
她才不管什么前夫,什么霸總,在她的生存法則里,搶她飯碗,就是生死大敵!
狹窄破敗的泥坯房瞬間成了戰場。
兩個人,一個餓瘋了的霸總,一個為口吃的能拼命的潑婦,為了一個舔得比狗還干凈的空碗,毫無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哐當!”
“啪嗒!”
兩聲清脆的異響,幾乎同時響起,壓過了粗喘和咒罵。
扭打中的兩人動作齊齊一頓。
黎巧巧感覺胸口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低頭一看,自己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襟不知何時扯開了些,一塊半個巴掌大且形狀不規則的石頭,從她懷里掉了出來。
幾乎同時,吳涯也感覺到自己褲腰處一松,有什么東西滑落。
也是半塊石頭,形狀竟和黎巧巧掉出來的那半塊斷口似乎契合!
空氣仿佛凝固了。
黎巧巧忘了護碗,吳涯忘了搶食。兩人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死死鎖住地上那兩片破石頭。
好眼熟啊!
黎巧巧腦子里“嗡”的一聲,前世結婚那天的畫面猛地撞了進來——吳家那個慈祥的老爺子,鄭重地將一對的石鎖分別塞進她和吳涯手里。
“涯兒,巧巧,這是咱們吳家祖上傳下來的同心鎖,不值幾個錢,就是塊老石頭。但,你們得記著,人在鎖在!貼身戴著,保平安,也鎖住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