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玉衡苑前。

江沐雪站起身，卻一時沒有站穩(wěn)跌回了座位。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游離，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說：“看來我這腳不想下車。”

眼神空洞，面頰下垂。

蕭珩看出了江沐雪的故作輕松，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下了車，箏兒看見江沐雪的一瞬間就叫了出來：“小姐！你的臉怎么了？”

“沒事兒，劃了一下，幾天就好了。”

箏兒下意識地瞥了蕭珩一眼，眼中盡是不滿。

蕭珩并沒有怪罪箏兒的無禮，畢竟他確實沒有照顧好她的小姐。

“箏兒，有東西吃嗎？”

“有，箏兒怕小姐和公子回來會餓，備了粥。”箏兒扶著江沐雪，一刻也不肯松手。

蕭珩的輪椅在那兩人身后，忍不住說：“我確實也餓了。”

箏兒似乎有些生氣，又撅起了嘴。

江沐雪看出了箏兒的怨氣，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說：“箏兒，一會兒將粥送到公子的臥房，好嗎？”

“是，小姐。”箏兒的語氣中透著不情愿。

進(jìn)了臥房，下人們退了出去。

江沐雪幾步走到軟榻邊上，躺了下來。

“你沒事吧？”蕭珩語氣滿是擔(dān)心。

“沒事兒，我不管你了，你也別管我，我就躺一會兒。”江沐雪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睡了過去。

蕭珩將輪椅移到軟榻邊，看著江沐雪臉上的傷痕。他命人取了溫水，將帕子沾濕，輕輕地擦拭著傷痕下方遺留的血跡。

當(dāng)他聽說父皇要將江沐雪指婚給他的時候，他是有過欣喜的。那個名字在他心里已經(jīng)藏了許久，他從未與人說過。他知道江沐雪學(xué)了醫(yī)，甚至開了個醫(yī)館，但他從來沒有去看過一次。他害怕記憶中那個形象會因為他的好奇而消散，他寧愿暗暗地懷念那個小小的身影。

新婚那晚，他帶著無限地期待去見了他思念了十年的女孩兒。卻只得到了她無盡的猜疑。蕭珩并沒有怪她，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畢竟人是會變的。那個身影果然因為他的出現(xiàn)而消失了。

倒是箏兒，并不像普通的婢女那樣規(guī)矩，甚至偶爾會流露出一些屬于江沐雪兒時那種不管不顧的特質(zhì)。

江沐雪睜開了眼睛，與蕭珩四目相對。她連忙坐起身，尷尬地說：“我是不是睡著了？”

“是吧，可能是小睡了一會兒。”蕭珩將帕子放回水盆。

江沐雪感到臉上微微的潮濕，以為自己又出血了，伸手去摸，看了眼手指，發(fā)現(xiàn)沒有血跡，這才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水盆。

“你幫我擦過臉？”江沐雪有些奇怪。

蕭珩一時間有些尷尬，于是避重就輕地說：“還疼嗎？”

“還行吧。”江沐雪似乎很習(xí)慣身體的不適，“你呢？你怎么樣？”

蕭珩笑了，說：“我怎么了？”

江沐雪想了想，說：“胃還難受嗎？”

蕭珩意識到江沐雪沒有提他母妃的事，心中有些感激，說：“還好。”

“小姐，公子。”箏兒的聲音出現(xiàn)在門口。

“進(jìn)來吧。”蕭珩說。

箏兒帶著一個丫鬟進(jìn)了門，將兩碗熱粥和一碟小菜放在桌子上，垂著眼退了出去。

“箏兒。”江沐雪下了床，幾步就到了箏兒面前。

“小姐，怎么了？”箏兒抬起眼，看向江沐雪的眼睛。

“我一會兒想沐浴。”江沐雪小聲說。

箏兒笑了，說：“小姐放心，箏兒都備好了，一會兒回房就能沐浴。”

“箏兒，你真好。”

聽了這話，箏兒的笑容里不知為何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

“小姐，快去喝粥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好。”

江沐雪轉(zhuǎn)身回到桌前，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這粥加了青菜碎，溫?zé)岬闹噙M(jìn)入胃中，讓人心安。

江沐雪回頭看看，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她攪動著碗里的粥，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你想跟我說些什么嗎？”

蕭珩抬頭，又看了一眼江沐雪面頰的傷痕。

他并非不想明說，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童謠的真相讓他大為震驚，無法消化。

“我會告訴你的，只是我還不明白，不知如何開口。”蕭珩低下頭去，盯著碗里的青菜碎。

“好。等你想說了告訴我。”江沐雪為蕭珩夾了一筷子小菜，“吃了東西早些睡，你今天也很累了。”

蕭珩覺得有些可笑：“我在你心里這么沒用嗎？”

“那倒不是，但我得對你負(fù)責(zé)啊。”

聽到這話，蕭珩吃了一驚。他抬起眼眸，看向身邊的人。他們不是戰(zhàn)友嗎？不是在合作嗎？為何要對他負(fù)責(zé)？難道，她放下了戒備，對他有意？

江沐雪注意到蕭珩的注視，笑了出來：“畢竟我是你的家庭醫(yī)生嘛，對吧？”

蕭珩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對，我會做個聽話的病人。”蕭珩努力笑了出來。

“乖。”江沐雪眼中帶著贊許。

喝完了粥，蕭珩沒有留她，讓她快些回去休息，她便也沒有拒絕。

出了門，江沐雪抬頭看看星空，有些恍惚，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什么立場要求蕭珩對她坦白一切，畢竟她自己也無法說出自己的秘密。她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讓蕭珩不要討厭她，允許她待在他的身邊，做一個對他有用的人。這樣，可能才有一線生機。至少，能保住江沐雪的父母吧。

“小姐？”箏兒手拿花籃，出現(xiàn)在江沐雪的身旁。

江沐雪轉(zhuǎn)頭看去，見是箏兒，笑了出來：“對不起啊，我回來晚了。”

“不晚，我剛?cè)ゲ闪诵┗ò辍！惫~兒將花籃向上抬了抬，“我想小姐最近疲乏得很，想著幫小姐解解乏。”

進(jìn)了屋，熱氣已經(jīng)在房間里氤氳開來。箏兒將花瓣灑在水上，淡淡的花香隨著熱氣飄散出來。

“小姐，沐浴吧。”箏兒笑容甜美。

江沐雪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傷心。她想起來自盡的月璃。她不知道那個姑娘經(jīng)歷了什么，她只知道月璃臨死前眼中的悲涼不是裝出來的。

“箏兒。”

“怎么了，小姐？”

“我能抱抱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