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亞楠的目光定格在身穿黑色皮夾克的男子身上。
是他!雖說沒穿那身軍大衣,但二姐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巧了,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是陰差陽錯地把對方招到了店里。
對這個幫助過自己的人,二姐是心懷感激的。既然找到了,自己就得好好感謝對方。
她對著馬蒂說道:“馬經理,安排這些學生在餐廳休息,給他們點些喝的,咱們去咖啡廳里面試。”
“好的,老板。”馬蒂應了一聲,將這些外國語學院的大學生請到餐廳,讓服務員給他們遞上酒水的菜單。
這些都是大學生,跟普通的員工到底是不同。
今兒個過來面試的一共有八個大學生,其中七個英語專業,一個俄語專業。
馬蒂將目光落在了陳菊身上。這些大學生里,她最看好的就是這位:“陳菊,你第一個參加復試。”
“好的,馬經理。”陳菊站起身,將背包交給一旁的蘇明遠。
蘇明遠笑著接過包:“橘子,正常發揮,別緊張啊。”
“我知道。”陳菊說完就往咖啡廳的方向走。
蘇明遠在后面追了上去:“馬經理,我能跟著她一塊去面試嗎?”
馬蒂知道兩人是朋友,說道:“你可以坐在旁邊,但不要說話。”
蘇明遠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他對餐廳的工作并不是很上心,就是希望能和陳菊多接觸。如果陳菊在餐廳工作,自己也在餐廳工作,那豈不是天天都能見面?想想他都覺得開心。
他走到咖啡廳旁,見陳菊轉身看自己,便對著陳菊挑了個大拇指。隨后,又看向對面的面試官——應該是餐廳老板。
嘿,這女的有點眼熟。乖乖,這不就是昨天自己救的那個女生嗎?
嘿,也太巧了,這世界真小!
仔細想想,這女的就是在外國語學院門口被偷的,沒準那天就是去招聘。這么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也沒再放在心上,雖說他抓小偷不圖回報,但自己畢竟是幫了她。就憑這一點,她應該能給自己通過吧?
還是先看橘子吧,橘子要是復試沒通過,那自己留在這干嘛?
陳菊對李哲三人微微點頭,“三位面試官好,我叫陳菊,來面試涉外服務員的崗位。”
李哲打量著對方,這姑娘個子不小,五官立體,長得很大氣,皮膚有些黑,這氣質倒是很適合跟老外打交道。
沈亞楠看著她,用英語問:“你能用英語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嗎?”
陳菊用英文說:“當然可以,我叫陳菊,今年十九歲,是京城外國語學院大二的學生。我學的是英語專業,很擅長跟人溝通,我有自信能做好這份工作。非常榮幸能參與這次面試。”
沈亞楠問道:“你對薪資有什么要求嗎?”
她繼續用英語回答:“目前我還是以課業為主,所以應聘的是兼職崗位,我希望按照時薪計算,每小時不低于0.5元。”
沈亞楠用英文說:“在正式聘用之前有三天的實習期。這期間的工資每小時只有兩毛錢。等通過實習期,工資可以按照每小時0.5元計算。”
陳菊問道:“如果我來餐廳工作,還需要繳納其他費用嗎?”
馬蒂答道:“我們會給你發一身制服,如果干滿三個月,制服免費送給你。如果干不滿三個月,制服的費用需要從你工資里扣除。”
“很合理。”陳菊原本還擔心自己來餐廳還沒掙錢就得掏錢。
沈亞楠繼續用英文提問:“你是京城本地的嗎?寒假期間可以上班嗎?”
陳菊依舊用英文回答,“我是京城本地人。寒假也會來上班。只是過年期間可能要陪陪家人。”
沈亞楠在本子上記下,看向李哲和馬蒂。“我沒問題了,你們倆呢?”
馬蒂問道:“我們餐廳有規定,員工之間不能談戀愛。你和蘇同學是戀愛關系嗎?如果是的話,只能有一個人來餐廳工作。”
陳菊遲疑了一下,抿抿嘴:“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
坐在后方的蘇明遠緩緩閉上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道,什么破餐廳還有這種規定。談不談戀愛是人家的**,關你們屁事兒!
他也沒太當一回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不表現得太明顯,他們知道啥?能每天和陳菊一起上班,一起回學校,不也能拉近關系?相處的時間長了,那感情不就有了嗎?
馬蒂喊道:“蘇同學,該你面試了!”
陳菊也走過來提醒:“明遠,我面試完,該你了。”
“啊!”蘇明遠這才回過神,對著陳菊笑笑,坐到了陳菊之前的位置,直接用俄語自我介紹:“三位面試官好,我是俄語系大四的學生蘇明遠,很高興見到你們。”
沈亞楠用俄語說道:“我記得你好像叫‘擂峰’。”
蘇明遠用俄語回答:“我只是學習擂峰做好事不留名,我說過不用特意感謝我。”
李哲不會俄語,聽著兩人對話,一臉懵。
沈亞楠扭頭對著李哲和馬蒂說:“他的俄語還不錯,雖然發音不是很準,但足夠和客人正常交流了。”
李哲詫異道:“二姐,你可以呀,英語和俄語都說的這么溜。”
二姐不以為意:“打小聽多了。”
李哲想想也是,這就跟種地一樣,農村的孩子長大了,即便父母沒有特別教,種地的事也能學個七七八八。
李哲盯著蘇明遠,總覺得有些熟悉,聽到他的聲音后終于確定了:“哥們兒,我看你有點眼熟,像一個姓‘莊’的朋友……”
蘇明遠也盯著李哲:“我看你也眼熟,但我不姓莊。”
李哲好氣又好笑:“我五塊錢賣給你的黃瓜,你轉頭就說十塊一根買的,這還不叫‘裝’?這事在全聚德口口相傳,這么久了還有人在說。”
蘇明遠一向引以為傲的小謊言被戳破,不禁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不輕不重地懟了回去:“原來是你呀!上次在全聚德買黃瓜,你還穿著土不拉幾的舊棉襖,現在換上這身衣服,我還真不敢認了。”
李哲調侃:“你倒是沒換衣服,還是那身黑色皮夾克。我就想問問,哥們兒,這都寒冬臘月了,咱真不冷嗎?”
蘇明遠:“……”
“哈哈……”
陳菊笑出聲,趕忙捂住嘴——這話她也早就想問了。
馬蒂右手握成拳頭,擋著嘴,但抿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
沈亞楠也低下頭,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原本,她看蘇明遠還有些英雄濾鏡,畢竟是絆倒、嚇跑小偷幫自己拿回錢包的男人,哪曾想被李哲這兩句話‘咔咔’把英雄形象干得稀碎。
蘇明遠的形象也更加真實:一個有正義感、愛裝X、愛吹牛的年輕人。
蘇明遠不禁有些泄氣,暗道:橘子的學習那么好,口語也不錯,大概率會被留下來。我的俄語雖說也不差,但遇到賣黃瓜這貨,八成是沒戲了。
沈亞楠和李哲低聲交流了幾句,李哲清了清喉嚨:“哥們兒,咱們能再次見面,也算是有緣。你和陳菊同學都通過了復試,明天可以來實習了。”
……
京城電視機廠家屬院。
這是一棟黃色的5層家屬樓,是前兩年剛剛建造的。那幾年牡丹電視機暢銷全國,產品質量過硬,備受認可供不應求,也是廠里福利最好的幾年。
二樓的一棟兩居室內,陳淑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便衣警察》,雖然是重播,但陳淑芳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咯吱……”一聲,門開了。
王光偉提著公文包從外面走進來。
陳淑芳起身招呼:“今兒個怎么這么晚回來?吃飯了嗎?”
“在食堂里吃過了。”王光偉腳步有些晃悠,語氣中帶了幾分酒意。
“又喝酒了?”
王光偉笑道:“今兒個廠里開會,散會后陪著領導喝了幾杯。”
陳淑芳關心道:“老王,你升副廠長那事怎么樣了?有眉目了嗎?”
王光偉嘿嘿一笑:“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了年就能在廠內公示了。”
“真的?!”陳淑芳的語氣中透著欣喜。
“那還能有假?我干了這么多年辦公室主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升任副廠長那不是應該的嘛?”王光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
陳淑芳話鋒一轉:“從李家二小子那兒拿的蔬菜頂上用了?”
“怎么說呢……錦上添花吧。畢竟我這么多年的努力,領導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不出什么錯,晉升都是板上釘釘的。”
陳淑芳推了丈夫一把:“嘿!你這個人,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王光偉笑了笑:“跟你開玩笑呢!有用!那頓飯可把市經委的領導吃美了。我們廠長還特意詢問我,年根兒能不能再弄一批菜,給領導送點節禮。”
陳淑芳追問:“那你怎么說的?”
“我就說這冬菜稀罕,沒有門路不好弄,我盡量想想辦法。也沒敢把話說死。等有時間了,我去找振國歇會兒,再請他幫幫忙。”
陳淑芳給丈夫倒了一杯熱水,說道:“昨天我去老太太那兒了。老太太想給咱家婷婷介紹對象。你猜是誰?”
王光偉喝了一口熱水,有些不耐煩:“我這腦子白天忙了一天工作,是真想不動了,你就直接說吧!”
陳淑芳也不賣關子了,開門見山道:“就是賣菜的李家二小子,你覺得咋樣?”
王光偉愣了一下,“媽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隨后,陳淑芳說了李哲在京城買二進四合院的事。
如果放在前兩年,王光偉指定是不同意的,甚至還說說媳婦一句眼皮子錢,畢竟女兒考上了大學,身邊的同學和朋友也都是大學生,如果在學校談個男同學,畢業分配后大小也是個干部。
李哲雖說有點本事,也能賺錢,但很多東西不是錢能買到的。
但這兩年,他的想法又有些變了,隨著政策的改變,經濟越來越活躍,錢也變得越來越重要了。
以后會咋樣,他也看不準:“既然是媽的意思,那你就跟婷婷提提,看看她樂不樂意吧。”
“行,等她回來,我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