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是從喧囂的鬧鐘開始的。
桐生和介從床上坐起身,宿醉帶來的頭痛讓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
昨晚在“神樂Club”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中森幸子心情大好,又拉著他和今川織喝了不少酒。
至于最后是怎么回來的,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桐生和介拿出錢包,打開一看,里面多出了一沓嶄新的萬円紙幣。
按照約定,中森幸子將一晚上所有的消費都記在了他的名下,并且結了賬。
指名費2萬円,開臺費1萬円,服務費4萬円,一瓶唐培里儂粉紅香檳16萬円,8層的香檳塔400萬。
后來桐生和介還想再多點幾瓶高級香檳來著,但中森幸子說賭局已經結束,后來的賬單她是不會管的。
他也只能悻悻作罷。
也就是說,在理論上他可以獲得消費賬單金額20%的返現,也就是84.5萬円。
然而,惡女世界線收束計劃是不講道理的。
它只承認桐生和介主動消費的部分,而那座價值400萬的香檳塔,只有他追加的部分,60萬円的三瓶黑桃A算他的。
不過這也無所謂。
反正桐生和介的本意也不在此,只要拿到“外科切口縫合術”就行。
沒必要因此患得患失。
……
來到群馬大學附屬醫院后。
桐生和介先是去護士站拿了鈴木信也的病歷,看了一下昨晚的護理記錄。
一切正常。
鈴木信也的生命體征平穩,患肢的腫脹也比昨天消退了不少,達到了可以進行手術的標準。
回到第一外科醫局時,里面已經有幾名醫生。
“早啊,桐生君。”
田中健司正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翻看著一份病歷檔案,看到他進來,便打了個招呼。
“早,田中前輩。”
桐生和介點點頭,把鈴木信也的病歷放回自己的小桌子上。
“是啊,昨晚加班寫病歷,早上干脆直接過來了。”
而田中健司伸了個懶腰,靠在椅背上,發出骨頭作響的聲音。
說著,看了桐生和介一眼,有些奇怪地問道:“桐生君,你看起來有點沒精神,是昨晚沒睡好?”
桐生和介搖了搖頭:“有點小事,頭疼。”
他當然不會提昨晚在夜店的事,兩人雖然是前后輩關系,但還沒熟到分享私生活的程度。
田中健司也沒多問,而是轉而說起了醫局里的閑話。
“下任教授的推選快到了吧?”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水谷助教授應該能當選的。”
“水谷助教授的勝算很大嗎?”
“西村教授年紀大了,退休是遲早的事。”
“水谷助教授雖然說臨床技術一般,但他畢竟是學術型醫生,論文發了不少,國際會議也常去的。”
“在醫局里,他的資歷最老,關系網也廣,應該沒問題。”
桐生和介點了點頭。
有一個反直覺的小知識,并不是每個教授都是醫術精湛的。
如果是離開了臨床一線之后的學術型教授,其手術水平甚至可能還不如手下的專門醫。
就在倆人閑聊時。
醫局的門被推開,一個身材中等、略顯疲憊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就是瀧川拓平,第一外科的專修醫。
在研修制度下,醫學生的成長路徑比較漫長,也很固定。
比如桐生和介從醫學院畢業,通過國家醫師資格考試后,首先是成為研修醫。
他只有在經過了兩到五年的打雜和臨床學習后,才能晉升為專修醫。
專修醫則是研修期結束后,繼續在同一專科積累經驗的階段。
通常需要數年臨床實踐和病例積累。
雖說依然需要在上級醫師的指導下工作,但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獨立診療能力。
只有通過嚴格的認定醫或專門醫資格考試,才算是達到了“職人”的水準,比如說今川織,她就擁有了獨立診療和主刀復雜手術的權力。
可以說,專門醫考試是醫生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道門檻。
而瀧川拓平,已經連續幾年在資格考試中落敗,論資歷比很多年輕的專門醫都要老,但論技術,卻一直停滯不前。
“瀧川前輩,早上好。”
田中健司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嗯,早。”
瀧川拓平眼圈發黑,打著哈欠走進來,顯然也是昨晚值班沒怎么休息好。
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準備補個覺。
田中健司悄悄低下頭,壓低聲音:“瀧川前輩今年又沒過,估計明年夠嗆了,到時候很可能就要被醫局安排去偏遠的關聯醫院了。”
這便是醫局制度殘酷的一面,優勝劣汰,沒有中間地帶。
在醫院里有很多像瀧川拓平這樣的人。
他們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天賦、運氣和機遇,總是差了那么一點點。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初的雄心壯志被現實消磨殆盡,最終只能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無奈地接受自己的平庸。
所以桐生和介也沒說什么。
就算醫院里很看重論資排輩,但也很看重能力。
沒多久,醫局的門再次被人推開來。
今川織走了進來。
她還是那副利落的樣子,齊肩短發,白大褂下是淺色的襯衫,看起來精神飽滿,完全不像昨晚在夜店里喝了不少酒。
醫局里原本有些輕松的空氣,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今川醫生,早上好!”
田中健司立刻站了起來打招呼。
就連趴著補覺的瀧川拓平都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
而桐生和介,和今川織的目光短暫對視了一眼,然后下一秒,兩人就很有默契地錯開了視線。
今川織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放下手提包,拿起桌上已經整理好的手術安排表看了一眼。
“瀧川,桐生,你們過來一下。”
“是!”
瀧川拓平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桐生和介也跟上前去。
“鈴木信也的片子,你們再看一下。”
今川織將一張X光片和幾張CT重建的影像插在了閱片燈上。
燈光亮起。
一眼就能看到橈骨遠端那慘不忍睹的粉碎性骨折,關節面如同被錘子砸碎的蛋殼,十幾塊大小不一的骨片四散分離。
而CT的三維重建圖像更是直觀地展示了月骨關節面的塌陷和尺骨莖突的撕脫。
手術的難度一目了然。
過了一會兒,今川織開口問道:“瀧川,你是第一助手,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