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箏是被熟悉的電鉆轟鳴聲吵醒的。
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的尖銳聲音讓睡眠進行不下去一點。秋箏取下沒什么作用的耳塞,不用看時間就知道,八點了。
樓上的裝修聲音,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響起。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破小房子了,也不知道費這個功夫干什么。
可能是因為太習慣了,她錘床的動作仿佛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連點力度都沒有,情緒很快敷衍地消散。
她認命起床。
日歷上今天被圈起來了,備注:3年。
秋箏恍惚了片刻,三年了,這是她穿越到這個ABO世界的第四年。
在此之前誰能知道?小說里的alpha、omega、beta還能照進現實了。
除此之外,這個世界與秋箏穿越前的世界,整體的日常生活上,沒有太大的區別。
叮的一聲,手機推送了新的新聞消息。
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慣例要清空通知的秋箏停住了動作,神差鬼使似的,她點了進去。
視頻里,是一個男人正從機場走出,寬肩窄腰大長腿,完全的模特身材,一身剪裁得當的西裝更是襯得整個人貴不可言。
“WK近日宣布,新型抑制劑五代qs的研發如今已經到了臨床試驗階段……”
隨著視頻里的聲音,拍攝的鏡頭好像是又懟近了一些,這一動作讓男人視線微斜,涼涼的目光往鏡頭這邊掃過來。
秋箏呼吸微頓。
還真是……熟悉的模樣。
一年前,他就是坐在秋箏此刻對面的沙發上,用這樣冷漠、挑剔、嫌棄,宛若看垃圾似的眼神,打量自己,而后推過來一份結婚協議書。
“只要找到了能消除匹配度的辦法,我們的婚姻就結束。”他說,“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言下之意,他并不勉強秋箏簽下這份協議。
男人高大的身軀占據著那張小小的單人沙發,他背靠著沙發后背,雙腿交疊,明明是客,卻端著一副主人家的好整以暇又從容不迫模樣。
來這里兩年多了,秋箏當然是聽說過這個匹配度的。
這是由基因數據庫來匹配的,匹配度越高,兩個人便會越契合,百分百是及其罕見的,聽說那是一個會讓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數值。
秋箏感受著自己心如止水甚至想揍這個strong男一拳的心情,再看看對方也是“我都無所謂”的模樣,腦海里閃過了“匹配度原來也不過如此”的想法。
雖然男人就差把“我很嫌棄你”寫臉上了,秋箏還是慢慢拿起了桌上的筆。
而后在男人的注視下一筆一畫,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溫延讓她選,但彼時的她沒得選。
***
手機突然傳來的消息音打斷了秋箏的思緒,她低頭看過去,手機上方正跳出了聊天欄。言簡意賅的幾個字。
“晚上九點。”
秋箏看了看備注的溫延,再看看沒劃走的視頻里,男人在記者的鏡頭里漸漸遠去的身影。
溫延是WK的大少爺,也是這次抑制劑研發項目的負責人,因為這次的封閉研發試驗,他們已經有兩個月沒見過面了。
雖然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早晚得見面的,但……他應該是一小時前剛下的飛機吧?
得……今日計劃得變。
***
此刻,wk集團的實驗辦公室里。
男人正靠在座椅上微微閉目。
距離他的消息發出,已經一個小時了。
不出意外地,沒有收到回信。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還沒看到。當然,溫延睜開眼睛,將手中握著的手機重新打開。
滿屏都是他單方的通知消息。
她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會回復,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回復就代表同意已經成了他們默認的事情。
上一條消息還是兩個月前,他說“我會出差一段時間”,對方一貫地沒回。而中間更是沒有半句交流。
他的匹配者冷漠得完全符合溫延一開始的期待。
當然,這么想的男人,蹙眉的表情卻并不像是滿意的樣子。他盯著這一頁面了許久,手機屏幕亮了暗,暗了滅,滅了再重新按亮。
如此不知道多少次,他才終于重新輸入。
“改,晚上六點。”
***
六點算哪門子晚上啊?
五點就著手出門的秋箏在心中吐槽。
不過誰讓人家的時間更金貴,一切以他的時間為主。五點還沒到高峰期,秋箏住得有些遠,但一路暢通無阻也正好卡點到了約定的地點。
剛下車,就有人來接過她的車鑰匙去停車,另外一人則是笑著給她引路:“秋小姐,溫先生已經在等著你了。”
真早。
至少對于溫延來說,真早。可能是加了兩個月的班終于給休假了吧?
秋箏試圖用各種胡思亂想,來減輕自己的緊張感,然而當電梯在到達頂樓后叮的一聲打開時,她的心還是突了突。
眼前是看著便高大上到讓她有些望而卻步的餐廳。
她不久前才從自己那隔音效果極差、電梯都沒有的老破小離開,如今就像是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時間,人還不多,但秋箏知道這里的位置緊張到要提前幾周預約。服務員繼續在前邊帶路:“秋小姐,這邊請。”
秋箏暗自吸了口氣才跟上,不管是這一世生活艱苦的黑戶,還是穿越前一個普通的社畜,她跟這些高大上的地方都是不沾邊的。
所以哪怕也來過兩次了,心中依舊難免忐忑。
拐了兩個彎后,她終于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男人。
他本人甚至比視頻里還要好看上幾分,只是冷硬又立體的五官,會讓他看上去嚴謹而不近人情。
察覺到了秋箏的視線,他也看了過來。
目光相對,秋箏沒錯過他眼里的冷淡。這不稀奇,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才看過他的視頻,秋箏隱隱又覺得,仿佛有哪里不一樣。
不等細想,溫延已經別開了目光。
服務員把秋箏的椅子拉開,看著她坐下后才離開的。
只有他們兩個人時,氣氛有些許尷尬,雖然算得上是夫妻了,但兩人確實不太熟。
“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早。”溫延一邊回答,一邊把西裝外套脫下了。立刻有服務員要過來接,但他只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便將那看著就昂貴的西裝隨意放在了身后。
秋箏哦了一聲,眼神卻是瞥了又瞥男人的胸口,脫下外套后,那里的胸肌變得十分顯眼了。
沒話找話地說了兩句,最后還是溫延把菜單推了過來:“吃什么自己點。”
秋箏不是第一次來,點了兩個自己有印象的菜。她推回去給溫延時,溫延只多點了一瓶酒。
價格……秋箏瞄了一眼,在心底咂了咂舌。
萬惡的資本家!
***
九點改到六點也不是沒有好處的,比如她這蹭的一頓飯。還好這家餐廳不是那種又貴又難吃的,味道還真是不錯。
秋箏吃了一會兒才發現,對面的男人筷子都沒動。只是維持著身體靠后、一只手放在桌上的動作看著自己。
秋箏眼皮微抬瞅了兩眼,吃東西的動作,不自覺就放緩了一點。
“你不吃嗎?”
“不餓。”
那你就光看著啊?
秋箏被他看得壓力有點大,這種狀態倒也沒有持續太久,她很快就進入破罐子破摔模式了,反正自己在溫延那里,本來就渾身都是破綻。
她的面前也放著一杯紅酒。
想到剛剛看到的價格,秋箏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抿了一口。
嘶……這一口讓她的眉心都皺一起了,真難喝啊!
余光里,她隱隱看到了對面似乎終于有了動作,是溫延端起了他自己那杯,也抿了一口。
男人臉上沒有表情,但秋箏覺得他肯定在想“山豬吃不了細糠”。溫延也就品了這么一口,其他時候都沒再碰食物了,好像吃了一塊……糖?
跟他形象真是不符。
***
吃完飯,兩人住宿的房間,就在樓下。
是的,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但他們的見面都是在酒店進行的。聽上去不太好,秋箏自己倒是喜歡的。
彼此都不用涉足對方的空間,不用產生更多的交集,除了來見溫延的時候,她是完全自由的。
還是熟悉的房間。
房門關上,秋箏的心一瞬間變得快了些。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屋里好像有些熱,明明是寬大的總統套房,她卻覺得仿若是身處狹窄空間那樣擠。
哪怕是感受不到,她好像也明白了,這大概就是旁人口中的信息素了。
按這個世界的劃分,秋箏算是omega。
說算是,是因為她有點不太一樣。她從沒有經歷過什么易感期,也聞不到任何信息素。其實說起來,她更像一個beta,不對,連beta都是能感受到信息素的。
秋箏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也是了,都穿越了,能不異類嗎?
她這里胡思亂想著,那邊溫延已經走進去,外套被扔到了沙發上。
一回頭,才發現秋箏還站在門邊。
“站那里干什么?”
秋箏輕咳一聲:“你能不能……把信息素……收一點。”
她說這話,有一點原因確實是因為稍微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為了上眼藥,她不能讓人發現了自己的異類,尤其是面前站著的人,可是真專業人員。
她大部分時候什么都聞不到,這種信息素尤其濃烈的時候,她還是聞不到,卻能感受到。
這就是最好的表現時候。
果然,只見溫延抿了抿唇,眼眸斂了斂,下一刻,圍繞在秋箏身邊的壓迫感就散去了一些。
“可以了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