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溪岳回到房間后,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
方才那場荒誕的未婚夫覲見帶來的沖擊,竟像一盆冷水意外澆熄了些許純粹的恐懼。
她深吸幾口氣,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被強行按捺下去。
活下去。
這是當前唯一清晰且堅定的念頭。
只有活著,才有可能找到回藍星的路,回到父母身邊。
她反復深呼吸,直到指尖不再那么冰涼,才終于積蓄起力氣,抬頭望向門口。
“來人。”她聲音沙啞地命令道。
門外的侍女立刻推門而入,恭敬地行禮:“小姐,您有何吩咐?”
趙溪岳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開口:“你在這里多久了?”
侍女微微一愣,隨即恭敬回答:“回小姐,奴婢自小姐五歲起便在您身邊伺候了。”
“五歲……”趙溪岳喃喃自語,“你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情況嗎?”
侍女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復了恭敬的神情:“小姐是想了解您的過去嗎?”
趙溪岳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嗯,我好像失去了很多記憶,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我……以前是什么樣的嗎?”
侍女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著用詞,隨后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您是家主大人的掌上明珠。兩年前,您……意外身故,家主大人悲痛欲絕,一度精神恍惚。”
身故二字如同驚雷,在趙溪岳腦中炸開。
什么叫兩年前就身故了?
那她現在算什么?一具會走路的尸體?
侍女的聲音還在繼續:“家主堅信您會歸來,所以一直將您的遺體保存完好,他請了無數醫師,甚至甚至嘗試了各種秘術……”
“這兩年甚至親自教導幾位少爺御獸術,培養他們保護您。他幾乎足不出戶,終日守著您,用盡了各種方法,終于……終于讓小姐您在幾日前醒來了!”
趙溪岳顧不得許多,猛地抓住侍女的手臂,幾乎是尖叫道,“那我如今,如今是不是……”
可她無法說出口——我是不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被強行塞進了這具尸體里?
侍女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得連連后退,臉色煞白:“小姐,您怎么了?家主他……他只是太愛您了……自從夫人去世后,小姐您就是家主唯一的支撐,唯一的希望。”
趙溪岳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太愛她了?所以呢?所以就做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家主那溫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想起他輕描淡寫地炸死一個侍女的場景,想起他說“你永遠不是一個人,爹會為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乖乖聽話就好”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閃爍的瘋狂。
這個所謂的父親竟然將女兒的尸體保存了整整兩年!
他不肯接受女兒死亡的事實,日夜守候,甚至為此培養了五個未婚夫,只為了保護一個死去的女兒。
而她就莫名其妙地穿越進了這具保存了兩年的尸體里。
這不可能是巧合!
趙溪岳的指尖顫抖著,一種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形——她的穿越根本不是意外,而是這個瘋子家主一手策劃的!
他不惜用某種手段,將在藍星的她的靈魂硬生生拽到這個世界,拽進這具尸體里!
這不是意外穿越,這分明就是綁架!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那么驚恐,為什么所有人都對她的一無所知接受良好——因為他們早就知道,她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原來的聞人汐月!
她是一個闖入者,一個替代品,一個……復活的尸體。
這個認知讓趙溪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扶著床柱才沒有倒下。
可她也立刻意識到既然那個瘋子家主有能力把她從另一個世界拽到這具尸體里,那就一定也有辦法把她送回去!
就在她還要再問些什么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扣門聲。
“聞人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這聲音溫和有禮,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和關切。
趙溪岳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口,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淺藍色長袍的少年站在門外。
沒有盛氣凌人的氣勢,沒有刻意的討好,也沒有帶著那種令人不適的審視。
他只是站在那里,溫和而安靜,像是一縷清風,吹散了她心中些許陰霾,手中甚至還捧著一束潔白的靈蘭,花朵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聞人小姐,”他微微欠身,聲音溫潤如玉,“我是白榆。聽說你今日有些不適,我特意來看看您,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趙溪岳愣住了,這是她的五個未婚夫之一,那個看起來最溫和的少年,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間過來。
“嗯。”她沉默了一下才又補充道,“沒有打擾。”
白榆微微一笑,緩步走進房間,將手中的靈蘭輕輕放在床頭的矮幾上。
花朵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讓趙溪岳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
身側的侍女也不知何時默默退出房間給二人留出來單獨相處的空間。
“聞人小姐,”他坐在床邊,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您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和不安。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可以陪您說說話。”
“你……”趙溪岳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身體依舊緊繃著,警惕地盯著他。
白榆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防備,笑容微微一滯,但很快又恢復了溫和:“我知道您現在很難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趙溪岳的身體微微一僵,但沒有抬頭。
“這不怪您。”白榆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縷陽光,不耀眼卻溫暖,“畢竟您如今失去了記憶,換作任何人,都會感到恐懼和迷茫。”
他的聲音很輕,卻莫名地讓趙溪岳安心了一些。
“謝謝。”她最終只是低聲說道。
白榆微微一愣,隨即溫和地笑了:“不用客氣,但聞人小姐,我想告訴您,您不必強迫自己立刻接受一切,也不必強迫自己立刻相信任何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您可以慢慢來,一點一點地,按照你自己的節奏。”
“我今天來看您,不是為了讓您立刻接受我,或者相信我。”白榆繼續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愿意耐心地等待你,陪伴你,直到你準備好。”
“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防備我,甚至可以討厭我。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在這里,不會離開,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趙溪岳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她看著白榆,眼神中的防備似乎松動了一些。
“所以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