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緋墨終于再次開口。
他斜倚在軟榻上,紫發垂落,遮住半邊眼睛,語氣依舊那副自戀又霸道的調調:“哼,算盛既望懂事,小爺我原本還打算,要是她真敢搶……哼。”
裴熙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得了吧緋墨,剛才誰罵得最兇來著?”
緋墨立刻炸毛:“裴熙!你閉嘴!”
像是為了掩飾尷尬,他又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轉移話題道:“不過,月月你最后那一下出價,倒是讓小爺我刮目相看。沒想到,你關鍵時刻還挺有魄力!”
趙溪岳卻沒理會他們倆的斗嘴,她的心神完全被籠子里的小貂吸引。
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漂亮,銀灰色的毛發在燈光下泛著絲綢般的光澤,小巧的鼻子不停地嗅來嗅去,紫色的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從籠子縫隙里輕輕摸了摸空間貂的腦袋。
出乎意料的是,空間貂竟然沒有排斥,只是用那雙紫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獸瞳里映出她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喜悅和憐愛瞬間充盈了趙溪岳的胸腔。
指尖傳來它絨毛柔軟溫暖的觸感,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之前在藍星時她便一直想養一只小動物,但一是家里沒有適合的空間,二是家人都忙,沒時間照料。
更重要的是趙溪岳總覺得,養寵物不是一時興起的事,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而她也沒做好對其他生命負責的準備。
這些現實問題像一道道坎,讓她始終沒跨出那一步,沒想到在里得償所愿。
就在她滿心歡喜之際,一股尖銳的刺痛猛地傳來!
小貂竟毫無征兆地張口咬破了她的指尖。
“呃!”趙溪岳猝然縮手,一滴殷紅的血珠已沁了出來,落在她白皙的指腹上,紅得刺眼。
裴熙和緋墨同時沖了過來,裴熙一把護住趙溪岳,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這小畜生!竟敢咬月月!”
而緋墨就更直接的多,眼看著就要去揪那小貂的尾巴。
“別!”趙溪岳的阻止還未說出口。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趙溪岳和空間貂為中心蕩開,清冷的銀輝自她眉心與小貂額頂同時迸發,將整個包廂映照得恍如白晝。
空氣中,無數復雜到極致的銀色符文憑空浮現流轉,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構筑成一個古老而玄奧的法陣。
包廂門被輕輕推開。
墨軒靜立門口,不知已觀看了多久,他目光掠過那絢麗的銀色契約法陣,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深邃的了然。
“是平等契約。”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聞人小姐,此乃萬中無一的機緣,恭喜。”
“平等契約?”
裴熙與緋墨幾乎同時出聲,兩人看向那銀色星陣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復雜。
他們方才確實有所預感,但當其契約真正呈現于眼前時,那份震撼仍遠超預期。
平等契約不僅代表著完全認可,更代表未來御獸師能與魔獸最大程度的心意相通,所能發揮的力量也將呈幾何倍數增長。
趙溪岳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正從手心處流入她的體內,與她的精神力產生共鳴,仿佛有什么東西與她建立了某種無形的紐帶。
她再也顧不上手上的傷口,輕輕打開了籠子。
空間貂立刻撲進了她的懷里,銀灰色的絨毛蹭得她臉頰發癢,紫色眼眸里盛滿依賴。
一種近乎悸動的暖流霎時傳遍全身,驅散了所有不安與彷徨,帶來一種奇異被全然信任的安穩與幸福。
她低頭看著懷里的空間貂,輕聲說道:“以后,你就叫希希吧。”
希望的希。
……
三人回到聞人家時,暮色已染紅檐角。
剛踏入院門,侍女便匆匆迎上來:“大小姐,家主有請,此刻正在書房等候。”
裴熙與緋墨的目光在空中一觸即分,竟默契地同時后退了半步。
“既然是家主傳喚,我等自然不便打擾。”緋墨紫袍一甩,話音未落人已退至廊下。
裴熙也點了點頭:“月月你先去,我明日再來尋你。”
不等趙溪岳回應,兩人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將她獨自留在冰冷的原地。
趙溪岳望著他們的背影,一股荒謬的涼意混著怒火直沖心頭。
可笑歸可笑,她卻比誰都清楚,眼前這條路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明明早就知道要面對那個瘋子,可當侍女垂眸引路,腳步穩穩地領著她穿過長廊時,趙溪岳才發現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陷進掌心。
越是靠近那扇緊閉的書房門,她的心跳便越是沉滯。
就在她駐足在書房門前之時,門軸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將她拽入室內。
“啊!”
趙溪岳踉蹌地跌進書房,后背重重撞上合攏的門板。
書房內光線晦暗。
聞人清和靜坐于書案之后,身影幾乎與角落的陰影融為一體。
他緩緩抬眼,那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卻讓趙溪岳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
聞人清和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她驚惶的臉,最終黏著在她懷中那團微微顫動的銀灰色小生靈上。
那一刻,趙溪岳清晰地感覺到某種粘稠而冰冷且難以名狀的情緒在他眼底翻涌。
一聲極輕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率先撕裂了室內死寂的空氣。
未等趙溪岳做出任何反應,一股陰寒刺骨的力道猛地襲來,精準地纏上希希!
“唧!”
希希發出一聲短促的哀鳴,銀灰色的身影被硬生生從她溫暖柔軟的懷抱中剝離,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助的弧線。
最終,那纖細脆弱的脖頸落入了聞人清和那只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手中。
“空間屬性?”
他低聲重復,卻帶著莫名的恐怖壓力。
希希的四肢在空中徒勞地蹬動,紫眸中倒映著聞人清和那張逐漸扭曲的面容。
“汐月,”他手指緩緩收緊,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告訴爹爹……你是想靠著這東西,逃離我嗎?”
趙溪岳的瞳孔驟然緊縮——她看見希希柔軟的胸脯劇烈起伏,呼吸正被一寸寸剝奪!
記憶突然倒灌。
血色爆炸的氣浪掀翻書頁,飛濺的碎片扎進掌心,趙溪岳聽見自己喉管里擠出的尖叫,比任何一次都要尖銳。
“不要!”
世界在尖叫聲里碎裂。
再睜眼時,她發現自己正癱跪在地,雙臂以一種近乎痙攣的力度,死死地將希希箍在懷中。
小貂溫熱的身軀緊貼著她的心口,那急促而微弱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咚、咚、咚……
像垂死邊緣的擂鼓敲打著她最后的神經。
聞人清和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近乎錯愕的神情。
然而趙溪岳已無力去分辨任何東西,巨大的疲憊和精神的徹底透支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
她雙腿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在意識徹底沉入無邊黑暗的前一瞬,她渙散的視野里只剩下窗外那抹如血的殘陽,正被蔓延的夜色一點點地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