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后的清晨,基地里還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我蹲在醫療區走廊的墻角,跟著張嵐學習處理黑紅色的喪尸血漬 —— 她特意找了塊沾過尸液的廢布當教具,白大褂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手腕上淺淺的疤痕,那是昨天給傷員縫合時不小心被針頭劃的。“你看,這種血漬里有病毒蛋白,用 1:20 的小蘇打水浸三分鐘再擦,才能徹底去干凈?!?她一邊示范一邊叮囑,手指捏著抹布的力度均勻,連布角的褶皺都捋得平整,“要是擦不凈,蹭到老人孩子的衣服上,麻煩就大了?!?/p>
正說著,走廊盡頭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是武警哨兵小陳,他扶著墻慢慢走過來,臉色比昨天蒼白了不少,胳膊上的紗布已經滲出血跡,黑紅色的印子比昨天擴大了一圈?!皬堘t生,我胳膊有點發麻,還發熱……” 他聲音發虛,抬手時手腕都在抖。張嵐立刻拉他坐下,拆開紗布 —— 原本淺淺的劃傷已經發黑,邊緣的皮膚腫起,還在往外滲著淡褐色的膿水。
“是病毒感染?!?張嵐的臉色沉下來,從急救箱里拿出兩支頭孢曲松鈉,“被喪尸指甲劃傷,消毒只能殺死表面病毒,深層的根本清不掉。這抗生素只能延緩變異速度,撐一天是一天,咱們現在還沒找到根治的辦法?!?她動作飛快地給小陳注射,語氣里帶著無力,“等會兒我跟劉偉說,你先去隔離病房觀察,別跟其他人接觸。”
醫療區是由原工廠行政樓改裝的,一樓大廳改成了接診區,幾張從職工休息室搬來的沙發拼成候診區,茶幾上擺著張嵐手寫的《就診須知》,最新添了一行字:“被喪尸體液接觸者,無論傷口大小,立即隔離注射抗生素”。我跟著她往三樓走時,發現樓梯扶手都纏了防滑膠帶,每個轉角的墻上都貼著熒光標識 —— 這些都是她趁著暴雨夜沒休息,帶著兩個護士一點點弄的,就怕有人受傷后沒力氣扶著走。
九點整,物資區的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這個由機械加工車間改裝的空間,還保留著當年的金屬貨架,上面按 “食品”“藥品”“工具” 分類碼著物資,每箱上面都貼著李濤手寫的標簽,連生產日期和保質期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田志明坐在主位,手里攥著份剛打印出來的加密通訊稿,紙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剛收到濰坊市人民政府的最新消息,陸軍第八十集團軍駐濰部隊,也就是咱們常說的‘濰州勁旅’,已經在 309 國道昌樂段設立了臨時補給點?!?/p>
他把一張手繪地圖鋪在桌上,指尖沿著國道線劃了道弧線:“昌樂預備役基地在坊子西北三十公里,80 集團軍的機械化步兵二營,用五輛輪式裝甲車開道,配合推土車清理了 309 國道從坊子區界到昌樂基地的三公里路障。昨天下午五點,他們還派了偵察連的無人機,給咱們傳了份坊子區喪尸分布圖 —— 東向工業園那片,是重災區,光登記在案的喪尸就超過兩萬只,這也是為啥咱們總在東邊發現喪尸。”
“不止這些。” 劉偉突然開口,他原本靠在墻邊,手里摩挲著個舊軍牌,聽到 “80 集團軍” 時才直起身,“我之前在武警濰坊支隊服役時,跟 80 集團軍的偵察連聯訓過,他們的無人機偵察頻次是每兩小時一次,覆蓋半徑十公里。剛才趙凱說東向有異常,說不定就是他們的無人機先發現的。”
這話讓滿屋子的人都頓了頓。我之前只知道劉偉是武警出身,卻沒聽過他的具體經歷。他似乎察覺到大家的目光,又補充了句,語氣比平時軟了點:“武警濰坊支隊直屬大隊,以前負責濰河大橋的安保和重點企業的反恐演練,這基地所在的工廠,我們當年還來搞過兩次應急疏散演習?!?他指了指窗外物資區的大門,“那扇鐵門的加固方案,還是我照著支隊的防爆標準改的,能扛住三噸的沖擊力,就是防喪尸沖撞的。”
王猛一聽這話,立刻拍了下桌子:“俺就說劉隊你懂這個!上次咱們加固南門鐵絲網,你說要留 15 厘米的間距,說防喪尸鉆也防無關人員爬,原來是有講究的!” 他說著就站起來,非要拉著劉偉去看剛改裝的鋼叉 —— 那鋼叉的尖部被磨得發亮,還焊了倒刺,“俺試了,能扎進喪尸的頭骨,就是拔出來的時候會帶黑血,黏糊糊的,洗都洗不掉?!?那股子爽朗勁兒,讓剛才略顯嚴肅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散會后,我跟著劉偉去北門崗哨熟悉情況。接班的哨兵老鄭正拿著小陳的《崗哨日志》翻,眉頭皺得很緊:“這小子昨天還說沒事,怎么就感染了……” 他放下日志,從單兵包里掏出個金屬探測儀,對著鋼叉掃了掃,“之前有個戰友被喪尸抓傷,也是先發熱發麻,最后……” 他沒往下說,只是把探測儀調到最高靈敏度,“咱們得更小心,這玩意兒的病毒,比子彈還狠。”
中午的時候,我跟著李濤去住宅區分發物資。這三棟由工廠宿舍樓改裝的住宅區,每棟都有六層,每層住八戶,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李濤胳膊上的新紗布還沒干,卻依舊背著個裝滿藥品的背包,手里攥著份《住戶需求清單》?!? 棟 201 的老張有高血壓,每天得吃降壓藥,我給他帶了一周的量;5 棟 402 有個孕婦,上周說腿抽筋,我找了瓶鈣片,還有葉酸也得補上。” 他一邊走一邊跟我念叨,走到每家門口,都先輕輕敲門,等里面應了才進去,生怕驚擾到休息的老人。
住宅區的走廊里,貼著李濤熬夜畫的消防疏散圖,每個轉角都放著滅火器,甚至連樓梯臺階上都貼了防滑條?!爸氨┯甑臅r候,有個老太太差點在樓梯上滑倒,我就趕緊讓人把所有臺階都處理了?!?他指著墻上的疏散圖,“每個住戶的門牌號旁邊,都標了緊急聯系人,萬一出事,能最快找到人。對了,隔離病房那邊缺消毒水,等會兒咱們去物資區領兩桶送過去?!?/p>
下午兩點,輪到我去東向的偵察哨所實習。這個哨所設在基地東向一公里外的一個廢棄信號塔上,是趙凱帶著兩個武警搭的,里面裝著從軍區遺留物資里找到的光纖監測設備。趙凱戴著副細框眼鏡,手指在設備面板上飛快地操作著:“這是 80 集團軍淘汰下來的紅外熱成像儀,雖然是老款,但能穿透五百米的霧障,探測距離能到十公里?!?他指著屏幕上的綠色波紋,“正常情況下,基線波動應該在 0.1 到 0.2 之間,超過 0.3 就說明有異常目標靠近?!?/p>
我剛記完參數,設備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蜂鳴聲,屏幕上原本平穩的綠色波紋瞬間亂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從東北方向涌了過來,像一片翻涌的紅色潮水,連熱成像儀都快跟不上它們的移動速度?!安缓茫|向五公里,發現大股喪尸!” 趙凱的聲音一下子變了調,他趕緊切換到高清模式,手指都在發抖,“最少五千只!你看,前面那幾只跑得特別快的,尖嘴都快戳到地面了 —— 就是之前咱們遇到的尖嘴喪尸!還有不少普通喪尸,胳膊都爛得只剩骨頭,卻還能抓著東西往前爬!”
我盯著屏幕上那些紅點,黑紅色的熱成像軌跡在屏幕上拖出長長的印子,有的軌跡還在斷斷續續 —— 那是喪尸的肢體掉了,卻還在往前挪。我趕緊拿出筆記本記錄:“時間 14:03,東向五公里,喪尸約 5000 只,分三批次,前進速度約 1.2 米 / 秒,含尖嘴變異個體 12 只,部分喪尸肢體殘缺仍具行動力。” 趙凱則立刻拿起對講機,聲音急促卻不慌亂:“指揮部!指揮部!東向哨所發現大股喪尸,數量約五千只,正向基地方向移動,請求支援!”
沒過兩分鐘,對講機里就傳來了劉偉的聲音,依舊沉穩:“趙凱,持續監測喪尸群移動速度和路線,標記變異個體位置;王猛,帶工程機械班去物資區,把那兩臺閑置的機械臂改成路障,用混凝土塊封堵東向的臨時通道,再撒上汽油;張嵐,醫療區準備四間隔離病房,多備頭孢和破傷風抗毒素,讓護士帶著急救包去防線待命,遇到被劃傷的,立刻現場注射抗生素;‘我’,你留在哨所協助趙凱,每五分鐘報一次喪尸群位置,重點盯著尖嘴喪尸的動向!”
我一邊記錄數據,一邊聽著對講機里的調度聲。趙凱突然指著屏幕說:“你看,309 國道方向有藍色信號!是 80 集團軍的標識!他們的無人機應該也發現這股喪尸了,正在調整航線,好像要給咱們傳更詳細的分布圖!” 果然,沒過一會兒,設備就接收到了一份加密文件,打開后是張清晰的喪尸群分布圖,上面還標注著 “建議防御點”—— 正是基地東向的那片農田,那里有之前開墾時挖的兩米寬排水溝,正好能用來阻擋喪尸。
“劉偉,80 集團軍傳來消息,說他們的偵察連已經從昌樂基地出發,沿 309 國道往咱們這邊趕,大概兩小時能到,還帶了三輛輪式裝甲車和*****!” 田志明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帶著一絲興奮,“他們還說,之前清理 309 國道時,在坊子區界附近發現了一個廢棄的加油站,里面有不少汽油,讓咱們要是需要,可以派人去取?!?/p>
劉偉立刻回復:“告訴他們,我們會在東向農田設置第一道防線,用排水溝和機械臂路障阻擋喪尸,等他們的支援到了,再一起清理;另外,派兩個武警去加油站取汽油,注意安全,帶夠彈藥和抗生素,萬一被劃傷,能及時處理?!?/p>
下午四點,喪尸群已經靠近到三公里外,哨所里都能隱約聽到它們的嘶吼聲 —— 不是普通的 “嗬嗬” 聲,而是夾雜著骨頭摩擦的 “咯吱” 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對講機里傳來王猛的吼聲:“劉隊!喪尸快到排水溝了!前面那幾只尖嘴的,正用喙啄土呢,想從溝底爬過來!”
我趕緊看向屏幕,只見十二只尖嘴喪尸正圍著排水溝打轉,它們佝僂著身子,黑毛上沾著黑紅色的泥,尖喙一下下啄在溝壁上,每一下都能啄下一塊土,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個小坑?!凹庾靻适谕跍媳冢【嚯x防線還有八百米!” 我對著對講機大喊,手心全是汗。
“讓工程機械班啟動機械臂!把混凝土塊往溝里推!” 劉偉的聲音依舊沉穩,“老鄭,你帶兩個哨兵,用鋼叉守著溝邊,看到有喪尸爬上來,就往下戳!”
沒過多久,對講機里就傳來金屬碰撞的巨響 —— 是機械臂在推混凝土塊,還有鋼叉戳中喪尸的 “噗嗤” 聲,夾雜著王猛的喊叫聲:“俺戳中一只!這玩意兒的皮真硬,鋼叉都快彎了!黑血濺了俺一身,黏糊糊的,擦都擦不掉!”
張嵐的聲音突然過來,帶著急:“防線這邊有個青壯年被喪尸指甲劃傷了!傷口已經發黑,我正在給他注射頭孢,得趕緊送隔離病房!”
我心里一緊,趙凱也停下了操作,盯著屏幕上還在涌來的喪尸群:“還有一千只沒到防線,80 集團軍的支援還有多久?”
“快了!還有十分鐘!” 田志明的聲音帶著喘,“我已經能看到裝甲車的影子了!”
傍晚六點,80 集團軍的輪式裝甲車終于出現在 309 國道上,車頂的重機槍 “噠噠噠” 響起來,子彈穿過空氣的聲音格外刺耳。*****噴出的橘紅色火舌瞬間裹住一群喪尸,黑紅色的尸液被燒得 “滋滋” 響,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皼_?。 ?0 集團軍的士兵跳下車,手里拿著加裝了刺刀的步槍,對著喪尸群沖過去,刺刀捅進喪尸身體的瞬間,黑紅色的血噴濺出來,濺在他們的防化服上。
王猛興奮地在對講機里喊:“來了!支援來了!俺們能贏了!” 他說著就舉起鋼叉,朝著一只剛爬過排水溝的尖嘴喪尸沖過去,鋼叉狠狠扎進它的頸部 —— 那里是之前發現的弱點,黑紅色的血順著鋼叉流下來,那只喪尸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我跟著趙凱從哨所下來,遠遠就看到劉偉站在北門的高臺上,手里拿著望遠鏡,目光堅定地望著東向。他突然對著對講機喊:“集中火力打尖嘴喪尸!普通喪尸交給裝甲車!注意別被黑血濺到!”
夜色漸漸降臨,基地的探照燈亮了起來,照得東向的農田一片通明。我跟著張嵐在臨時醫療點待命,剛處理完一個被黑血濺到手臂的士兵,又有人被抬了過來 —— 是個 80 集團軍的戰士,他的防化服被尖嘴喪尸啄破了,胳膊上有個兩厘米深的傷口,黑紅色的血正往外滲?!翱?!給他注射頭孢!” 張嵐一邊拆急救包一邊說,“這傷口太深,抗生素最多能撐三天,要是三天內找不到抗體,就……”
戰士咬著牙,沒說話,只是緊緊攥著手里的步槍。我看著他胳膊上的傷口,突然明白張嵐之前說的 “病毒比子彈還狠” 是什么意思 —— 子彈能致命,可病毒能一點點吞噬人的意識,讓人生不如死。
凌晨時分,戰斗終于結束了。五千只喪尸被清理干凈,東向的農田里到處都是黑紅色的尸液和燒焦的尸骸,空氣里彌漫著焦臭味和消毒水味。田志明拿著剛收到的通訊稿,興奮地說:“濰坊市人民政府又傳來消息,80 集團軍已經開始在昌樂預備役基地建設臨時安全區,等這邊穩定了,咱們可以分批轉移過去!他們還說,正在研究尖嘴喪尸的樣本,說不定能找到抑制病毒的新辦法!”
張嵐卻沒那么樂觀,她手里拿著份感染人員名單:“今天一共收治了七個被劃傷的,都注射了抗生素,但最多只能撐三天。咱們得盡快轉移到昌樂基地,說不定那里有更好的醫療設備。”
劉偉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表現不錯,數據記錄得很詳細,還幫張嵐處理了傷員。以后跟著他們多學,尤其是抗生素的使用時機,在末日里,懂醫療比會開槍更重要?!?他的語氣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絲擔憂,“小陳的情況不太好,剛才張嵐說,他已經開始出現意識模糊了,抗生素的效果在減弱?!?/p>
我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的基地 —— 南北大門的哨兵還在堅守崗位,醫療區的燈還亮著,張嵐正在給感染人員換藥;物資區的人在清點彈藥,李濤在給裝甲車加汽油;80 集團軍的士兵在清理防線,偶爾傳來幾聲咳嗽。雖然戰斗贏了,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 只要病毒還在,只要還沒找到抗體,危機就永遠不會消失。
我抬頭看向東方,天已經蒙蒙亮了。或許轉移到昌樂基地后,我們能找到新的希望,或許 80 集團軍能研究出抑制病毒的辦法。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守住這片 206 畝的家園,照顧好身邊的人,等著真正的曙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