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諸葛青失聲驚呼,清俊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震驚。
他賴以縱橫的奇門術數,竟在王也面前如同孩童的積木般被隨意撥弄?
他引以為傲的武侯神技,竟連對方的衣角都難以觸及?
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混雜著武侯傳人血脈里的驕傲與執著,瞬間攫住了諸葛青。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眼中閃過決絕的厲芒。
雙手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瘋狂結印,每一個印訣都牽引著體內浩瀚的炁海劇烈沸騰!腳下巨大的奇門局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四盤八門的光芒瘋狂閃爍、明滅不定,整個演武場的空間都開始劇烈扭曲、變形!
“離字·離陽真火·焚天燼地!”
諸葛青口中噴出一口精純無比的赤紅真炁,如同點燃了無形的引信。
剎那間,以他為中心,赤紅、純白、幽藍——三種蘊含著截然不同、卻同樣焚滅萬物的恐怖真火,如同從煉獄深淵噴涌而出的火焰洪流,轟然爆發!
赤火灼熱,焚盡有形;白火寂滅,湮滅生機;藍火冰寒,凍結靈魂!
三色真火相互交織、旋轉,形成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毀滅性火焰漩渦,將王也連同那片空間徹底吞噬!
“巽字·大風吹!”
風助火勢,離陽真火的威力,再度被強化!
火焰漩渦瘋狂旋轉,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其中心溫度之高,連遠處的觀眾都感到須發欲焦,空氣被徹底抽干,光線被徹底扭曲吞噬,仿佛那里出現了一個小型的火焰地獄!
離陽真火,可是諸葛家三昧真火的簡化版。
“結束了......諸葛家的離陽真火都出來了.......”風星潼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老王!”張楚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在那足以焚山煮海、扭曲時空的三色真火漩渦的核心——
王也的身影,卻如同驚濤駭浪中巋然不動的礁石。
他依舊穩穩地站在最初的位置,腳下那片小小的區域,仿佛成為了風暴眼中唯一絕對靜止的“原點”。他單手抬起,五指微張,對著那咆哮肆虐、足以焚滅萬物的三色真火洪流,輕輕一握。
“定。”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劇烈的能量對沖。
那咆哮旋轉、仿佛要焚盡蒼穹的離陽真火漩渦,在王也這輕描淡寫的一握之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貫穿時空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狂暴的火焰驟然凝固,赤紅、純白、幽藍的光焰保持著奔涌咆哮的姿態,卻硬生生定格在了空中。
毀滅的洪流,在距離王也咫尺之遙的地方,被一種更宏大、更本源的規則之力,強行禁錮、凍結!
諸葛青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劇烈地一晃,一口殷紅的鮮血猛地噴出,染紅了素凈的前襟。
他死死地盯著那片被定格的火焰,瞳孔因極致的震撼和認知的崩塌而劇烈收縮。他耗盡心力、引以為傲的武侯絕技,竟被如此.......如此荒謬地定住了?
這已經超出了術的范疇,觸及了道的層面!
他瘋狂地催動心神,試圖重新溝通那被凍結的離陽真火,試圖撥轉腳下的奇門局,然而反饋回來的,卻是一片徹底的死寂與虛無。
仿佛他腳下那傳承千載、精妙絕倫的武侯奇門局,在此刻的王也面前,不過是一張可以隨意涂抹、甚至徹底擦去的兒童涂鴉。
“為什么?!我的局......我的火.......為何不聽使喚?!”諸葛青的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與迷茫。
王也緩緩放下了手。
隨著他的動作,那被定格的、凝固如琉璃藝術品的恐怖離陽真火,如同被戳破的夢幻泡影,無聲無息地潰散、湮滅,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消散在重新流動的空氣里,沒有留下絲毫灼熱的痕跡,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從未存在過。
他抬眼,望向對面失魂落魄的諸葛青,眼神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直指本源的深邃。
“諸葛兄,”
王也的聲音平和,卻字字如重錘,敲在諸葛青瀕臨破碎的心防上,
“你腳下的【局】,你眼中的【方位】,你心中認定的【吉兇】【生克】........這一切,真的是【天】定的嗎?還是說......”他微微一頓,腳下的土地仿佛傳來一聲無聲的、源自地脈深處的低沉脈動,“.......是【人】定的?”
轟——!
這句話,如同九天神雷在諸葛青的識海中炸響!他苦苦支撐的世界觀,他自幼浸淫、奉為圭臬的奇門至理,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粉碎!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腳下那光芒黯淡、如同死物的奇門局,再抬頭看向王也腳下那片看似空無一物、卻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流轉奧秘的土地。
一個驚悚到令他靈魂顫栗的念頭,不可遏制地瘋狂滋生、膨脹,瞬間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維——
“奇門顯像心經!”
諸葛青開啟奇門顯像心經,想要看看,自己所猜想的是對還是錯!
眼前之人所立足之地,便是這方天地的唯一“中宮”!他所心念所向之處,便是時空流轉、五行生克、四盤輪轉的絕對“原點”!
時間,空間,能量,物質......構成這方戰場、乃至這方世界運轉的基本法則,在王也腳下那片小小的區域里,失去了它們固有的、不可撼動的“常數”意義。
它們不再是懸掛于九天之上、冰冷運行的天道規則,而是成為了.......可以被王也的心意所重新定義、隨意書寫的變量!吉兇?不過是他一念之轉;生克?不過是他心念所定;方位?不過是他腳步所至!
我即方位!我即吉兇!
我即這方天地的.......主宰!
這八個字,如同最沉重、最滾燙的烙印,狠狠燙在諸葛青的靈魂深處。
他引以為傲的武侯奇門,他窮盡智慧所布下的精妙格局,他耗費心血施展的驚天術法,在王也這近乎“道”的權能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蒼白,如此........微不足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混合著對“道”之無窮的敬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諸葛青。
他低垂著頭,散落的藍發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劇烈起伏的肩膀和指節攥得發白、深深摳入地面的雙手,無聲地訴說著他內心翻江倒海般的驚濤駭浪。驕傲被徹底碾碎,自信被完全摧毀。
演武場內外,死一般的寂靜。風似乎也停止了流動,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這超乎想象、顛覆認知的一幕徹底震懾,連呼吸都忘記了。
王也看著跪倒在地的諸葛青,眼中并無半分勝利者的睥睨,反而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微瀾,像是悲憫,又像是洞悉命運后的無奈嘆息。
他緩緩踱步上前,寬大的道袍下擺在微塵中拂過,停在諸葛青面前。
“諸葛兄,”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靜,“你很強,強到足以讓絕大多數人仰望。你執著于【贏】,執著于【破局】,這本沒有錯。但.......”他微微一頓,目光似乎穿透了諸葛青的身體,望向更深邃的虛空,“你可知,你執著想要【贏】的那個【局】,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曾真正困住你想困住的人?”
他伸出手,那是一只骨節分明、略顯修長的手,掌心向上,停在諸葛青低垂的視線前。這個動作并非攙扶,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渡”,一種對沉淪于術與執之人的點化。
“術有窮盡時,而道......無涯。”王也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鐘,帶著一種看破萬法的蒼涼與超然,“當你眼中只有術的勝負,執著于奇門格局的方圓規矩時,便已將自己困在了更深的局中,畫地為牢而不自知。你窮盡心力去撥動那格局的輪盤,卻未曾想過,真正的大修行者,或許.......早已跳出了那輪盤之外,成為了執盤之人,甚至…成為了定義輪盤規則本身的存在。”
“我認輸!”
“是我諸葛青,技不如人!是我諸葛青,道行淺薄!但——”他眼中爆發出一種近乎悲壯的光芒,“武侯奇門,沒有輸!它依舊是煌煌大道!今日之敗,是我諸葛青未能窺見道之全貌,未能窮盡奇門之奧!它只是.......讓我看到了更高的山巔!”
王也靜靜地看著諸葛青,看著這個驕傲的天才在道途上被自己親手擊碎又倔強地試圖重組。
他緩緩收回了伸出的手,負于身后。那始終帶著幾分慵懶的臉上,此刻終于浮現出一抹極其復雜的神色。
“更高的山巔.......”王也低聲重復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極苦的弧度,目光投向演武場外那蒼茫的天空,仿佛穿透了層云,看到了更加渺遠、也更加沉重的未來,“是啊,山外有山,天外......亦有天。只是諸葛兄,你可知,那更高的山巔之上,未必是仙闕瓊樓,或許......是更加凜冽、更加無情的罡風絕域?”
他最后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卻挺直了脊梁的諸葛青,不再言語。寬大的道袍衣袖輕輕一拂,轉身,向著演武場邊緣走去。夕陽的余暉將他孤獨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顯得有些落寞。
眾人都被王也和諸葛青的這場比賽,震驚的沒有言語。
這簡直就是一場視覺盛宴。
直到榮山大喊一聲,“勝者!王也!”
周圍才爆發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臥槽,諸葛青輸了?”
“這王也何方神圣啊,居然能打敗諸葛青,為什么之前從未聽說過?”
“王也,武當的人,云龍道長的弟子。”
周圍嘈雜的聲音,不絕于耳。
而看臺之上,十佬之中,卻有著一道身影,像是看了什么讓人興奮激動的東西一樣,微微顫抖著身體。
當王也那輕飄飄的“亂金柝”三字出口,術字門魁首陳金魁端坐如山岳的身軀,微不可察地繃緊了。那不是緊張,而是......眼饞。
要知道,亂金柝就連陳金魁都用不出來,因為早就失傳了!
可是王也怎么會?
“這.......這........不可能!”
陳金魁浸淫奇門甲術一甲子有余,窮盡心力,皓首窮經,自認已將天地人三才、陰陽五行、四盤八門運轉之理推演至凡俗所能企及的巔峰。
他布下的局,便是天羅地網,便是鐵壁銅墻,便是不可違逆的“勢”!然而此刻,王也腳下那片看似尋常的土地,卻讓陳金魁的信念崩塌!
什么四盤輪轉?什么方位吉兇?什么生克制化?
在那年輕道人一步踏出,離陽真火寸寸崩解的瞬間,陳金魁仿佛聽到自己的信念崩塌!
那不是技巧的差距,那是維度的碾壓!是井底之蛙第一次窺見了真正的蒼穹,是螻蟻第一次仰視了撐起世界的巨柱!
“風后奇門........”
“對了,絕對就是風后奇門!”
“當年那八位之中,就有一個武當的,領悟了風后奇門,現在風后奇門終于現世了!”
風后奇門就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
陳金魁感到自己那顆早已枯寂如古井的心臟,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泵出滾燙的、名為“占有”的**,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這力量…這凌駕于規則之上、近乎“篡道”的力量!
若能握在術字門手中......若能由他陳金魁參悟........那將是何等的偉業?
何等的榮光?
足以讓他超越歷代祖師,足以讓術字門凌駕于十佬之上,甚至........觸碰張之維那【一絕頂】的領域?這念頭如同最甜美的毒藥,瞬間麻痹了他所有的理智與敬畏。
讓陳金魁的身體,興奮的微微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