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皇后入朝陽宮,將今日事事無巨細說與沈晏辭。
沈晏辭聞言震怒不已,旋即下旨徹查。
慎刑司的刑罰流水似地招呼上去,就沒有從活人口中挖不出的秘密。
入夜,
一份染著紅黑血漬,按著模糊指印的供詞,便由李德全親手捧到了朝陽宮御案之上。
沈晏辭展開猶帶腥氣的紙卷,垂眸逐句掃過。
麗欣承認了許多罪責:
謀害皇嗣、戕害后妃、分化皇后與貴妃之間的關系......
凡此種種,罄竹難書。
而沈晏辭的目光,最終只落在了被血淚浸染得格外刺目的最末一行上。
麗欣交代,這一切都是太后指使,
她自入潛邸后,就被策反成了太后安插在宜妃身邊的一個耳目。
“毒婦!”
沈晏辭盛怒之下,敞袖一揮,將供詞狠狠摜在地上。
“皇上息怒!”
李德全躬身撿起供詞,進言道:“宜妃娘娘實在是瘋魔了。竟敢以此來攀誣太后!
她謀害皇嗣,意圖不軌,所犯過世皆是誅九族的重罪。只是不知其父渝州總督,又是否牽涉其中?”
沈晏辭微微抬眸,一雙翻涌著怒意的眸子,死死釘在李德全臉上。
他沉聲問:“你如何確定,朕這一句毒婦說的不是太后?”
李德全嚇得跪地,額頭在金磚上磕得砰砰作響,但語氣卻不慌道:
“麗欣供詞胡亂攀誣之意明顯!這些年來,太后娘娘自以為她事事都能瞞過皇上,殊不知她母家暗地在宮外培養的班子,一舉一動早就暴露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他偷偷覷一眼沈晏辭,見他面色緩和些許,才壯著膽子繼續道:
“昨日暗衛回稟,說太后娘娘手底下的班子正于上京偷偷調查瑾嬪娘娘的身世。
太后娘娘并未見過南宮家的二姑娘,可麗欣自潛邸就伺候著宜妃,他自是見過。
倘若麗欣當真是太后娘娘的耳目,那么太后也當一早知曉瑾嬪娘娘和阿容姑娘容貌相似一事。她又何必再私下調查什么?”
沈晏辭聽得李德全的解釋,倒也沒再為難他,
“起來吧。”
他拾起朱批,繼續批改著手邊奏折,
“這件事不必驚動太后。你只讓慎刑司改了麗欣的罪供,叫她認下一切罪責皆是宜妃指使。至于宜妃......”
他默然片刻,聲音冷冰道沒有人氣,
“一杯毒酒賜下去,不必來回朕了。”
李德全應聲而退,卻才挪步,又聽沈晏辭叫住他,
“慢著。”
沈晏辭筆鋒未停,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瑾嬪尚住在鐘粹宮,她有著身孕,見不得腌臜血腥。傳鸞鳴承恩轎,接了她來朝陽宮,讓她今夜留宿在此。”
李德全應道:“奴才遵旨。”
他躬身疾步退至殿門,方要轉身,殿外卻忽而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他定睛瞧著,竟是小斌子面無人色地闖了進來,
顧不上禮數,便撲倒在地,顫抖著聲音向沈晏辭稟道:
“皇、皇上,出事了!”
御案前,
沈晏辭似作不聞,仍舊批閱著奏折,連頭也不抬。
李德全見狀臉色驟變,一步搶上前,抬腳輕踹在小斌子肩頭,厲斥道:
“沒規矩的東西!皇上面前也敢大呼小叫?”
話落又用拂塵杵他一把,壓低了聲提醒他道:
“皇上正在氣頭上,有什么事兒緩著點說。”
小斌子慌忙跪好,誠惶誠恐道:
“啟稟皇上。方才宮外得了急報,有、有人掘了南宮家二小姐的墳,將尸骨丟散了荒野遍地......”
“啪嗒!”
幾乎是隨小斌子聲落。
沈晏辭持筆的手倏然一緊,將筆桿攔腰折斷。
殷紅刺目的朱砂潑灑濺射在奏折上,迅速洇開一片,宛若心口被活活剜開一個血洞,汩汩流淌著鮮血。
他緩緩抬眸,眼底翻涌著騰騰殺意,一字一句道: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