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正色道:“嬪妾說了謊。當日暢音閣走水,嬪妾曾試圖打開房門時,已經發現房門被人從外頭下了鎖。
嬪妾一直都知曉有人鎖門,卻并沒有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皇后娘娘。”
皇后不語,唯是和顏悅色地看著她。
南瑾繼續道:“嬪妾那時以為一切都是王氏作祟,可當嬪妾知道她并未上鎖,這場火或許還有第二個人在推波助瀾時,嬪妾心里頓時沒了主意。
若嬪妾當時提及此事,王氏聞得一線生機,定會嚷著她冤枉,急于將幕后之人抓出來洗脫她的罪過。
可王氏并未看見有誰在起火前出現在連廊。由著她吵鬧起來,反而要讓背后之人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徹底藏匿到暗處。
只有嬪妾緘口不言,又留下王氏活口,才有可能引得幕后之人按耐不住,欲出手滅口。
嬪妾得皇后娘娘垂憐庇護,自要懂得感恩,惦記著時時刻刻為娘娘分擔。可這件事從頭到尾不過是嬪妾一人的揣測。
倘若嬪妾在沒有實證前將此事告訴娘娘,皇后娘娘為尋出真兇,定會著手徹查。
到頭來萬一是嬪妾自作聰明揣測錯了,再鬧大了風波,豈非是嬪妾要陷娘娘于不義之地?”
南瑾抬頭看向皇后,眼中已見涔涔淚意,
“無論如何,嬪妾的確對娘娘有所隱瞞。今日既已事成,嬪妾要是再不與娘娘據實相告,那更是辜負了娘娘對嬪妾的信任。”
說著再度深深拜倒,字句懇切道:
“嬪妾有錯,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南瑾口角極為利落。
說是認錯,可她所言行事的每一個動機,最后都歸于是在替皇后考慮。
這些理由挑不出錯處。
南瑾暗道:即便皇后要因此事發作,也不好在明面上為難她什么。
可出乎南瑾意料的是,皇后壓根就沒把這件事當做一回事,只笑著說:
“你與本宮說了這么些話,聽得本宮是一頭霧水。無論你知不知道偏房房門被鎖一事,暢音閣走水一事你都是受害者。你怎么會覺得,本宮會為了這點小事而降罪于你?”
南瑾與皇后四目相交,極力隱藏著眼底流動的情緒。
她想過無數種應對皇后的說辭。
唯獨沒有想過,皇后竟會這樣輕飄飄的將讓這件事過去了?
皇后大度至此,倒顯得她多思多慮,枉做小人了。
見南瑾還跪著,皇后親自扶她起來,笑意溫和道:
“明日是你的生辰,本宮叫你來原是想提前送了賀禮為你慶祝,沒想到竟叫你誤會了。”
南瑾恍惚道:“娘娘如何知道嬪妾生辰?”
皇后笑,“有心自會知曉。”
她牽著南瑾的手落座,又說:“這是你晉為妃嬪后的第一個生辰,本宮尋思著既要為你慶祝,就不能送些俗物。”
說著睨一眼身側的云熙,“去帶人來。”
云熙喏了一聲,三擊掌落,連廊的湘妃簾被人挑開。
內殿光線陰暗處,走出兩名內監。
二人一左一右扛著把松木椅,椅上坐著個人,偏著頭一動不動,像是睡沉了。
越是近身,越是聞得一股血腥氣逼入鼻腔。
南瑾目光追隨,隱約看清了那人可怖的臉!
他像是遭了毒打。
左側顴骨高高隆起黑色腫塊,右眼瞼充血膨脹,蓄著半透明的血囊。
暗紅血漬順著人中的溝壑凝結成痂,又有新鮮的血珠自唇角滲出,沿著脖頸蜿蜒而下,在胸前衣襟上氤出一灘刺目的紅。
南瑾心下一驚,隱隱騰起不祥之兆。
只等椅子被抬到面前落下,她才在燭火跳躍間,分辨清楚了那人被打到有些扭曲的五官。
——是進禮!
下一刻,皇后溫然的聲音已然追到她耳畔,
“你可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