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房玄齡老淚縱橫,花白的胡子沾滿了淚水和塵土。
他朝著天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此乃天佑我大唐!天佑我大唐啊!”
杜如晦等一眾老臣,也紛紛跟著叩首,一個個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們戎馬半生,輔佐君王,為的是什么。
不就是國泰民安,不就是讓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一口飽飯嗎。
而今天,他們親眼見證了奇跡。
一個足以改變大唐國運的奇跡。
這比打了十場大勝仗,還要讓他們感到振奮。
李承乾和李恪也是滿臉通紅,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他們身為皇子,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兩座小山,對大唐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邊疆的士卒,再也不用忍饑挨餓。
意味著天災之年,百姓們不會再易子而食。
意味著大唐的盛世,將擁有最堅實的地基。
所有人的狂喜,都化作了利刃,一刀刀地剜在長孫無忌的心上。
他成了這普天同慶的盛景里,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小丑。
“咳咳。”
一聲不合時宜的輕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程處輝慢悠悠地從人群里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抹賤兮兮的笑容。
他走到長孫無忌面前,搓了搓手。
“那個……趙國公。”
“您看,這天也快黑了,風也挺大的。”
“咱們是不是……該聊聊那個雅馨樓的事兒了?”
程處輝的聲音不大。
雅馨樓。
賭約。
眾人這才猛然想起,今天這場好戲的開端,可不就是程處輝和長孫無忌的那個驚天賭約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玩味起來。
他們齊刷刷地看向長孫無忌,眼神里充滿了看好戲的玩味。
長孫無忌的臉色,瞬間轉為鐵青。
雅馨樓,那可是他長孫家名下最賺錢的酒樓,是長安城里當之無愧的銷金窟。
更重要的,那是他長孫家的臉面。
現在,程處輝竟然當著皇帝和諸位大臣的面,公然索要。
這簡直就是把他的臉皮,活生生地撕下來,扔在地上踩。
“程處輝!”
長孫無忌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此乃國之祥瑞,是關乎社稷民生的大事!”
“你……你豈能在此刻,用一個區區賭約來混淆視聽,玷污此等神物!”
他試圖將事情上升到國家層面,用大義來壓人。
只要把程處輝扣上一個“不顧大局”的帽子,或許就能把這件事給糊弄過去。
然而,他面對的,是程處輝。
一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的滾刀肉。
“哎喲,趙國公,您這話說的。”
程處輝夸張地叫了一聲,滿臉的“委屈”。
“我怎么就玷污神物了?”
“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聲說我是欺君罔上,蠱惑圣聽。”
“現在祥瑞天降,證明了我的清白,我拿回我應得的賭注,這不合情合理嗎?”
“還是說……”
程處輝拉長了聲音,環視了一圈,目光最后又落回長孫無忌身上。
“堂堂趙國公,大唐的國之棟梁,當著陛下的面,是打算……賴賬?”
“你!”
長孫無忌被這一個“賴賬”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可以不要臉,但他不能讓別人說他不要臉。
尤其是在李世民面前。
“胡說八道!老夫……老夫豈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
長孫無忌色厲內荏地辯解道。
“呵呵。”
程處輝笑了。
他也不說話,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長孫無忌。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繼續,我看你還能怎么編。
這種無聲的嘲諷,比任何惡毒的語言都更具殺傷力。
長孫無忌的額角,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就在他騎虎難下之際,李世民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趙國公。”
李世民的目光平靜,卻看得長孫無忌心頭發毛。
“愿賭服輸。”
“朕的臣子,當一諾千金。”
“朕不想天下人說,我大唐的國公,是個言而無信之輩。”
“你,明白嗎?”
李世民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座大山,壓在長孫無忌的脊梁上。
他知道,皇帝這是在敲打他。
既是為了給程處輝出氣,也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耍任何花樣。
長孫無忌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掙扎與不甘,盡數化為了死寂。
他朝著程處輝,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說道。
“明……日。”
“老夫……會派人將雅馨樓的地契……送到府上。”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
“哎,這就對了嘛!”
程處輝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親熱地拍了拍長孫無忌的肩膀。
“趙國公果然是高風亮節,晚輩佩服,佩服!”
長孫無忌被他這一拍,身子一僵,差點沒當場吐血。
他猛地一甩袖子,將程處輝的手甩開,臉色黑得像鍋底。
李世民看著這一幕,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嚴肅。
“好了,此事已了。”
他轉向程處輝,目光中的欣賞與熱切,幾乎要溢出來。
“處輝,朕來問你。”
“這土豆與玉米,對土地和氣候,可有要求?”
“大唐何處可以種植?”
這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產量再高,如果種植條件苛刻,那也無濟于事。
程處輝立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神情變得鄭重起來。
他知道,這才是今天的正題。
“啟稟陛下。”
他指了指那堆土豆。
“土豆,性喜溫涼,卻不畏貧瘠。”
“在關中之地,一年可春秋兩收。”
“若是在江南等溫暖濕潤之地,土地不封凍,理論上,一年四季皆可種植,輪作不休。”
什么?
一年四季皆可種植?
輪作不休?
房玄齡等人的呼吸,瞬間又急促了起來。
這意味著,只要有土地,就能源源不斷地生產糧食。
這是何等恐怖的概念。
程處輝又指向另一邊的玉米山。
“此物名為玉米,其性耐寒、耐旱、更耐貧瘠。”
“北方的旱田,山間的坡地,那些不適宜種植粟米的貧瘠土地,皆可種植玉米。”
“而且,此二者,從播種到收獲,都不過百日之期。”
百日之期。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這意味著,一旦有地方受災,朝廷可以在短短三個月內,就收獲一批救命的糧食。
這對于救災的意義,簡直是革命性的。
“好!”
“好!”
“好啊!”
李世民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他激動地在原地來回踱步,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