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李洛,正要繼續追問,卻發現小姑娘抱著她的小獸,已經歪倒在座榻上睡著了。
李洛苦笑一聲,只好作罷。
如今知道小姑娘不是江家親生的,那么她是小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流落到這里,又是如何變成江家女兒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探察,他幾乎可以肯定。
江家村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暖暖并非江秀才夫妻的親生女。
甚至就連江彥這個江家的親生子都不知道。
而知道內情的江秀才夫妻早已經故去,這其中的秘密可能除了小姑娘本人再無人知曉。
他原想著等明天江暖清醒過來后直接問清楚的,可仔細一思索他又放棄這個想法。
別看小姑娘對他平日里客客氣氣的,實則防備心很重。
李洛覺得自己想要取信于她,還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
也罷,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搞清楚這一切的。
李洛看著榻上睡得無知無覺的小姑娘。
那尚且有些稚嫩的小臉,與記憶中母親的容顏漸漸的重合。
那雙鮮少情緒外露的眼睛里,光芒越來越柔和。
最終沒忍住,伸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烏黑的發髻。
隨后脫下身上的大氅蓋在了小姑娘的身上,仔細的攏了攏。
輕聲呢喃:“安心睡吧,有哥哥在……”
江暖喝斷片兒了,起床后完全不記得昨天的事兒。
還是豆蔻絮叨她:“小姐,你昨天怎么醉得那么厲害?喊都喊不醒。
還是表少爺把你從馬車上抱下來的。
昨日雖說不算冷,但也絕對稱不上暖和。
幸虧表少爺拿自己的大氅裹著你,否則馬車跑了這一路回來,你非得染了風寒不可。”
暖驚訝極了:“是嘛,那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p>
江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還真就跑去跟李洛道了謝。
卻不想李洛竟難得的擺起了“表哥”的架子訓她。
“小女娘家家的,以后別在外頭喝酒了。
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以后遇上壞人怎么辦?”
江暖也覺得自己昨日的行為有些不妥。
于是虛心受教:“謝謝表哥提醒,我會注意的?!?/p>
主人的酒量廢,契約獸的酒量比主人還廢,白澤直睡到中午過了都沒醒。
不過有之前的經驗在,江暖倒也不是很著急了,確定它呼吸平穩后,就隨它去了。
慶功酒喝完了,錢其昌也準備返回沙城。
臨行前一晚,李洛把錢其昌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開門見山道:“這次的事情你辦得很不錯。
我已上書父皇,你回去后收拾收拾直接上京,官復原職?!?/p>
錢其昌一聽大喜過望,跪地便拜:“微臣錢其昌叩謝陛下隆恩。
多謝晉王殿下提攜。”
李洛擺擺手:“復職后,好好辦差。下去吧?!?/p>
“是”。
走出李洛的書房,錢其昌步子都是飄著的。
他之所以答應江暖的邀請接下這件工程。
一是因為結束丁優,而朝中那邊一直沒有消息。
閑賦在家日子難免焦急郁悶,就想著找點事做。
二來,也是對水利一事的熱愛。
來了之后才發現,尊貴的晉王殿下竟然也在這里。
他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就想著好好的把這件事情辦好。
最起碼也要對得起江暖給付他的那份高額傭金,以及這方百姓。
全然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想來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全都被晉王殿下看在了眼里。
錢其昌突然想從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功德到了,自有福報。”
他今日之喜便是如此,古人誠不欺我。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晉王殿下隱藏身份住在這里的原因。
是因為江暖嗎?
可通過他這一個多月來的觀察,他并不覺得是晉王殿下看上了江暖。
誠然,晉王殿下待江暖姑娘的確很好,甚至是稱得上寵愛。
但那種好完全沒有摻雜半點男女之情。
反倒是像一位兄長對幼妹的愛護。
據他所知,宮中也有兩位公主,并未曾聽到殿下對哪位公主有多親近。
錢其昌搖了搖頭,罷了,想不通就不想了。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兒。
江暖為錢其昌準備了豐厚的餞行禮,全都是自家的“土特產”。
并一直將他送到了馮乘縣的碼頭上。
前來為他送行的還有呂縣令、江家村的族長和執意要跟隨的李洛。
江暖看了看遠處的大船,又看了看旁邊的李洛。
暗戳戳的同白澤吐槽:“這都兩月了,連錢大師都走了,他的傷怎么還沒恢復?”
白澤難得的提醒她:“暖暖是想趕他走嗎?可是他給了咱們家那么大一塊地呢?”
提到地江暖又有些心虛:“那什么,也不是想趕他走。就是吧......好吧我就是。
算了,且隨他住吧!”
白澤甩了甩尾巴,心里卻是樂開了花。
它也不是故意要幫這個叫李洛的家伙說好話的。
實在是這個人天天讓手下從城里給它帶好吃的肉肉,還給它梳毛毛。
白澤大人表示,它根本拒絕不了。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自然是要在暖暖面前幫他美言幾句的,不為別的,就為了繼續有好吃的肉肉。
得虧江暖不知道它心里所想,否則非氣死不可。
讓江暖沒想到的是,她沒提這茬兒,李洛卻是主動向她辭行了。
而且就在錢其昌走后的第二天傍晚。
“暖暖,我的病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離開了?!?/p>
“啊,你要走了嗎?”
老實說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江暖的心情還就挺復雜的。
驚訝、竊喜,還有一絲不舍。
平心而論,李洛住在這里的兩個月不僅從未給她添過麻煩,反而處處關照。
就連疏浚河道的時候,他也派出了身邊的護衛,每天輪流去幫忙。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明天一早?!?/p>
“這么急嗎?”
李洛點了點頭:“家里出了點事,父親和大哥催我趕緊回去處理?!?/p>
“這樣啊。那我去準備一些東西給你帶走?!?/p>
李洛一把拉住她:“先別忙。你到我的書房來,我有事跟你說?!?/p>
江暖不明所以,還是跟著他進了書房。
云崖等人見他們進了屋,立即團團將書房圍了起來。
李洛親自給江暖倒了一杯茶水,猶豫了一會后,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暖暖,你可探尋過自己的身世?”
江暖一聽,心頭大駭,全身的神經瞬間緊繃,就連頭發絲兒都支楞起了一半。
立即否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李洛緊盯著她的眼睛:“暖暖,你知道的?!?/p>
江暖沉默了好一會:“連我弟弟江彥都不知道,你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李洛輕笑一聲:“慶功宴那天你喝醉了,在馬車里跟白澤說的。”
江暖閉了閉眼睛,差點悔斷腸子。
恨不能穿越回幾天前,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面色很不好看:“你想要怎樣?”
李洛搖了搖頭:“放輕松。我并不想怎樣?!?/p>
他突然轉開了話題:“我給你說個故事吧?!?/p>
江暖側目點頭:“你說。”
“十四年前,京城的一個大家族,當家的老太爺在臨終前,把家主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嫡長子。
但庶出的二子不服,在嫡出兄長繼任家主的儀式上突然發動叛亂,殺死了哥哥,自立為家主。
然,他性格殘暴并不得人心。
其上位后,怕其他的兄弟搶奪他的家主之位。
又以各種理由和借口大開殺戒,一連殺掉了三個兄弟。
只剩下了最后一個,也就是排行第五的兄弟。
這位五弟和之前被殺掉的大哥,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長兄繼任家主儀式時,他正奉去世父親的命令,在遠離京城的地方看管家族產業,僥幸逃過一劫。
他深知這位殘暴的二哥,必定不會放過他。
為了自保,他帶著兩個兒子在外頭拉起了一幫勢力,準備跟這位殘暴的二哥對抗到底。
奈何他的妻子和年僅幾個月大的幼女,被那位殘暴的二哥扣押在京城,以此來要挾他投降。
他的妻子不愿意丈夫兒子被人要挾,于是策劃帶著女兒逃跑。
沒想到計劃失敗,他的妻子在半路上被敵人追上殺死,幾個月大的幼女就此失蹤下落不明。
這位大家族的五弟就是我的父親。”
江暖聞言沉默半晌:“所以你懷疑我就是你那個失蹤的小妹妹?”
李洛點了點頭:“你跟我母親很像。”
“有多像?”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過一卷畫軸打開,輕輕地推到她面前。
看到畫上的美麗女子,江暖有片刻的失神,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偏偏李洛還遞過來一面銅鏡,支在她面前。
江暖看看畫中的女子,再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皺著眉道:“也......不是很像吧!
頂多就是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好吧,是有點像,頂多七成,不能再多了?!?/p>
李洛看著面前古靈精怪又可愛的小姑娘,噗嗤一聲笑了。
“你的眼睛跟我母親簡直一模一樣。
第一次在那間民宿里看到你的時候,我甚至以為母親回來了?!?/p>
江暖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就盯上了我,然后找呂喻串供,謊稱是他遠房大侄子。
讓他找借口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以養病為名,行探察之實?”
“對!”李洛半點都沒有被拆穿的尷尬,反而很高興。
他妹妹很聰明,從一個開頭就聯想到了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