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紅色身影,腳下生風,形如鬼魅。
最前面癱坐在地的兩個衙役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紅衣殺手瞬間抹了脖子。
速度之快,力道之精準,遠超之前。
沉重的雁翎刀在他們手里宛如一個小把件,上下翻飛,左右旋轉,刀刀封喉。
其中三人迅速切入后端衙役們迅速圍起來的防御陣型,手中刀鋒帶著寒芒在眼前閃過。
又有兩個衙役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劈翻在地,鮮血瞬間染紅了泥土。
“撤,快向后撤!”
楚瀟瀟大喝一聲,急忙命令眾人向后退去,眼前的紅衣人,絕非是自己身邊這些三腳貓功夫的衙役們所能抵擋的。
聽到勘驗使大人的命令,大劉和小五兩人將水火棍架了起來,棍頭向前,側身趕忙向后奔跑。
而對面的殺手,冷眼看著這些棍子隨著身體顫抖而震顫搖晃的小蝦米,提不起任何興趣,直接選擇無視他們。
兩道紅色的身影飛快,刀光凜冽,一左一右封住了楚瀟瀟左右兩側。
另有兩人,在衙役們震驚的眼神中,右腳跺地,身體竟忽然憑空掠起,輕飄飄的,僅僅幾息之間,便封死了他們所有的退路和閃躲的空間。
李懷眼前一黑,嚇得昏死過去,只剩楚瀟瀟站在最后,獨自面對兩個武功高強的紅衣殺手。
“李大人…”
楚瀟瀟話音未落,紅衣人手中的雁翎刀隨著雙臂在空中掄了一圈,卷起一股強勁的罡風,帶著殺意,當頭斬落。
刀鋒還未劈下,楚瀟瀟便已感覺到徹骨的殺意,一股寒意令她汗毛聳立。
先前的黑衣人不過是對方淺淺的試探,而這幾個紅衣殺手,才是真正要命的利刃。
楚瀟瀟此刻的心徹底沉入了深淵,面對左右夾擊,面前這迎面絕殺的一刀幾乎是避無可避。
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手中“天駝尸刀”出于本能地向上抬起,想要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明知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但眼下,唯有拼死一搏,尚且可能存有一線生機,否則,必死無疑。
“完了完了完了…”李懷絕望地閉上了雙眼,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就在那抹寒光即將掠過楚瀟瀟單薄身影的剎那……
轟隆隆……!
遠處傳來一陣車輪滾動,碾過官道碎石的巨響。
緊接著一聲駿馬嘶鳴,鞭稍空爆的響聲從河灘另一側的土路盡頭傳來。
正欲刺殺的紅衣人微微愣神,回頭望去。
就在這一瞬間,楚瀟瀟瞅準時機,拽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李懷,急忙從二人中間的空隙穿了過去。
待殺手們回過神的時候,楚瀟瀟已經跑出去十幾步了。
“老五老六,追!”一個粗獷的聲音命令道。
隨后便看到,左右兩側封鎖楚瀟瀟退路的紅衣人,提刀追去。
而衙役們也總算是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眾人紛紛朝著紅衣人揮舞著手里的水火棍。
訓練有素的殺手怎可能放任這些小蝦米一般的角色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手中的雁翎刀飛舞,幾下就撂倒三五個衙役,但并未傷及他們性命,只是路過的時候發出兩聲“嗬嗬”的嘲笑。
楚瀟瀟拖著昏死的李懷本就走不快,沒一會兒便被紅衣殺手追上,橫刀攔住退路。
隨后,剩下幾名紅衣殺手也緊隨而來,默契地封死了左右騰挪的空間,七柄寒刃同時排開,徹底鎖死了她所有生路。
“大理寺出來的勘驗使?”為首那名男子帶著一絲貓捉耗子的戲謔,手中的雁翎刀挽了個花刀,步步逼近。
“骨頭驗得是不錯,不過可惜,驗到頭了,很快,你會和這些骨頭在地下相聚的,到時候你再展現高超的驗尸技術吧…”
“你們究竟是何人?”楚瀟瀟眼見逃生無望,索性直接出言詢問,哪怕弄明白對方是誰,也算死而無怨了。
“大人…有一句話您應該聽過…”那領頭者用左手大拇指蹭了蹭刀鋒,臉上浮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什么話?”楚瀟瀟將“尸刀”在后背攥緊了些,右腳下意識向后撤半步,隨時做好了出刀防御的準備。
“該您知道的,您會知道,不該您知道的…您怎么也沒辦法知道…”
“看來我今天是必須死了?”楚瀟瀟眼中寒光一凜,語氣仍舊平靜,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那人“哈哈”大笑,笑聲甚至蓋過了河風吹動雜草和蘆葦的聲響。
“楚大人,咱們兄弟們也是奉命行事,有人花錢買你死…”話音剛落,刀鋒便已至身前。
楚瀟瀟急忙側身躲閃,“天駝尸刀”向上一挑,但那紅衣殺手明顯比黑衣人反應要快。
只見雁翎刀在腕上一轉。
“當”的一聲,直接將楚瀟瀟震退,虎口傳來的痛感,讓她握刀的手有些顫抖。
隨后那人飛起一腳,將楚瀟瀟踹出數米遠。
她的背重重撞在一棵半朽的河柳樹干上,震得肺腑生疼,喉頭發甜,一口鮮血噴出,濺在面前泥地里的雜草上。
眼見紅衣殺手們向自己圍攏而來,刀尖未至,周身的寒意已激得她后頸汗毛倒豎。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楚瀟瀟咬緊牙關,眼中浮起一抹厲色,握緊手中那柄“天駝尸刀”,準備拼著被洞穿,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就在這生死須臾之際……
又是一聲轟鳴而至的車輪滾動聲,聲音較方才更近了些。
楚瀟瀟驚駭望去,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沖直撞地闖入。
那是一輛由紫檀木描金的馬車,車身寬大,頂篷裝飾華貴,河風吹過,車廂邊沿懸掛的金色鈴鐺發出“噗靈噗靈”的聲響。
拉車的并非尋常駑馬,而是四匹肩寬體闊,鬃毛飛揚的西域大宛良種駒。
駕車的則是一個帶著斗笠的漢子,雖然坐在駕梁上,但仍難掩其魁梧挺拔的身軀,斗笠壓的極低,看不清面目。
此刻這些大宛良駒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鼻孔噴著粗重的白氣,完全不顧駕車漢子竭力勒緊韁繩,發瘋似的朝著河灘上的殺手們直沖而來。
只不過這次,紅衣殺手們并沒有被這場景所干擾,手中雁翎刀徑直朝著楚瀟瀟劈砍而去。
“砰!”
“咔嚓…”
“啊……”
就在刃鋒距離她只剩不到半寸的位置,背對官道的兩名殺手發出一聲慘叫。
其中一人像沙包一般橫飛出去,在半空就聽到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而后重重摔在七八丈外的雜草叢中,渾身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
另一人則被沉重的車廂側面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胸腔瞬間塌陷下去,口中一大口鮮血噴出,身體被疾馳的巨大力量在地上翻滾拖行了十幾步才停下,眼見是肯定活不成了。
電光火石之間,七名配合無間的殺手,瞬間只剩五名。
其余人雖然站在另一側,堪堪避開了致命馬車的沖撞,被眼前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那個揮刀的紅衣殺手愣在當場。
就這一個發愣的間隙,對于身處絕境的楚瀟瀟,便是天賜的生機。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這從天而降的馬車是福是禍,趁著殺手心神劇震的剎那,猛地一低頭,手中“天駝尸刀”自下而上,狠狠撩向對方持刀的手腕。
“嗤啦!”
刀鋒劃開衣服割破皮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殺手痛哼一聲,手腕處的劇痛險些讓他手中的雁翎刀掉落。
他的反應也是快,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左手五指成爪,快速從身下探出,直抓楚瀟瀟面門。
楚瀟瀟瞳孔驟縮…這一下若是抓實了,足以將自己的頭蓋骨都能捏碎。
她順勢一躲,“天駝尸刀”在那人的腹部快速揮舞兩下,殺手旋即倒地,鮮血洇出,與身上的紅色勁裝融在一起。
領頭者身旁剩下的三名殺手,舉起刀從三個方向快速向她撲來。
楚瀟瀟眼見躲閃不及,緩緩閉上了雙眼。
難道…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一生了嗎?
“唰…唰…唰…”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從馬車后方輕盈掠飛而出。
他們身著統一的藏青色勁裝,外罩黑色織紋錦袍,盡皆以銅色覆面,手中緊握的赫然是統一制式長橫刀。
動作整齊劃一,而且身上散發的一股肅殺之氣,絕非尋常護衛或江湖草莽所有。
楚瀟瀟猛地睜開眼,只見刀光乍現,面前那個紅衣殺手握刀的手臂連帶著小半截肩膀,被干凈利落地卸了下來,鮮血噴出。
他連一聲慘叫還來不及出口,一道寒芒從眼前閃過,瞬間人頭落地。
另一個殺手還試圖舉刀格擋,“鏗”的一聲,金鐵碰撞下,卻連人帶刀被劈得飛了出去,還沒等他抬起頭,胸口被一記重腳踢中,瞬間塌陷下去沒了氣息。
剩下的那個紅衣殺手見勢不妙,轉身欲逃向蘆葦蕩,但被緊隨其后的青衣人以橫刀貫穿胸膛,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癱倒在地。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兔起鶻落。
從馬車蠻橫沖撞,到三名殺手頃刻間被砍翻在地,不過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
“你…你們是什么人?”最后留下的紅衣殺手的首領,雁翎刀指著前方,嘴角不由抖動起來。
“這件事,不該你知道…”說罷,手中橫刀旋身一掃而過,殺手頭領就此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楚瀟瀟正待出言道謝,那三名青衣男子頭也不回朝著馬車走去。
除了橫轅前邊四匹神駿的大宛馬還在不安地打著響鼻,刨動著蹄子,河灘上陷入一片死寂。
楚瀟瀟提著自己的“尸刀”踉蹌地來到一塊石頭前,緩緩靠坐在旁邊,整個人極為狼狽。
外罩的斗篷在打斗中早已撕裂,破爛不堪,身上的衣袍滿是血污,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額頭上布滿汗珠,鬢角散亂的發絲緊緊貼在煞白的臉頰上。
嘴角溢出的血跡在河風的吹拂下快要干涸,經歷了剛剛的生死瞬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正大口喘著粗氣,現在連抬一抬胳膊都扯動著后背傳來的陣痛。
好一會兒,這才把視線轉向河灘。
身為堂堂正五品京縣縣令的李懷,此刻癱軟在地,屎尿齊流,哪里還有半分讀書人的風骨,眼神中盡是恐懼。
余下六七名腿部受傷嚴重,渾身抖如篩糠的衙役在大劉和小五的攙扶下一點點向著馬車方向挪動。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滿地尸體,還有隨著河風吹過來的濃烈血腥味。
楚瀟瀟那一雙炯亮的眼神掃向那三名已收刀入鞘,恭敬站立在馬車旁,氣息沉穩的護衛身上停留。
他們是誰?
車上坐的是何人?
素不相識,又為何選擇救我?
一連串的疑問在楚瀟瀟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她隨后將目光緩緩移向那輛奢華的馬車上,靜靜等待著車上的人現身。
過了約莫半注香的時間,車內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小七…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只見三人中緊挨著馬車的被叫做“小七”的青衣男子迅速轉身,抱拳躬身,“稟公子,都已經處理完了,馬車受到了驚嚇,小的未經公子允許,已將那些驚擾您的腌臜貨處理掉了…還請您責罰!”
“咳咳…罷了罷了,本公子今日本來心情大好,誰知剛出城變遇到這些礙眼的家伙,真掃興,死了算便宜他們了…哎…好好的心情,被狗攪和了…”
車內的回答清晰可聞,讓楚瀟瀟心中頓生疑慮…難道這件事真的是一次巧合嗎?
自己正好被殺手追殺,又正好處在生死關頭,這輛馬車便恰好在這個時候失控了,竄出來三個武功高強的護衛,三下五除二,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行刺者斬殺,而且一擊必中,毫不拖泥帶水。
這…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還不等她多考慮此間的疑惑,馬車車廂前部杏黃色的錦緞簾幔緩緩打開,一只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慢悠悠地伸了出來。
旁邊的小七急忙伸出手攙扶,一個年輕的男子緩緩從車廂中探出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