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聲“咦”,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看的那條項鏈上。
那是條迷迭花頂級帝王紫水晶項鏈。
整根鏈身上的水晶都做了切割,邊緣細細踱了淡紫色鍍膜。
映射著一旁射燈燈光,簡直流光璀璨,如夢如幻。
細看之下,每顆水晶內部都做了掏空,形成了微型香氛儲存倉,香料就盛在里面。
竺硯秋俯下身去。
夾雜柑橘調的濃烈迷迭香頓時迎面撲來,連無香棉片都用不上。
可以想象,把它戴在脖子上,輕易就能成為全場焦點。
見她進展廳來第一次這么細致地看一個展品,弗蘭克忙介紹道:“這是我們本次推出的‘幻境迷城’系列中,預估銷售額最高的一條項鏈。”
“我美麗的夫人,您也看上這條項鏈嗎?”
“不。”竺硯秋微微一笑,
“相反,我覺得它是個失敗的作品。”
弗蘭克愣住了。
其他幾個人有些尷尬地面面相覷。
只有馬云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夫人,能賜教一二嗎?”弗蘭克笑容有點僵,但還是彬彬有禮。
竺硯秋沒馬上回答,俯下身靜靜看著項鏈,像在與它無聲對話。
“它確實很華麗,熱烈、璀璨……”
竺硯秋用眼神描摹著這條項鏈,吐出最后一個形容詞,“直白。”
“戴上它,就像一個小女孩得到了條閃亮的水晶項鏈,迫不及待地大聲炫耀,‘看!我的項鏈多漂亮!’”
“它的香味也是一樣。因為要配合款式基調,香味濃烈而奔放。但問題也在這,”
竺硯秋輕輕嗅聞,“它是為香而香,香得單一,香得表面,香得……無聊。”
她眉眼彎彎地看向弗蘭克:“弗蘭克先生剛才夸我和馬總是香氛美人。可如果我們只是穿著漂亮的衣服,戴著耀眼的珠寶,卻一問三不知,您還會這么說嗎?”
弗蘭克想了想,誠實道:“我覺得不會。”
“但我覺得您的比喻不太準確。這條項鏈每個細節都做到了奢華,而且跟它的名字一樣,讓人第一眼就被它深深吸引。哪個女人會不喜歡blingbling的珠寶呢?”
竺硯秋笑意更深:“這條項鏈的問題就在于此。”
“款式、香味甚至名字都要在第一時間抓住眼球和嗅覺,張揚熱烈,接近西式審美。而東方更講究欲說還休,猶抱琵琶半遮面。”
“如果是我,應該會選更有東方含蓄美的珠寶材料,比如玉或珍珠,搭配天然的古法制香,讓香味有層次。初聞清,再聞雅,三聞人欲醉。”
她直起身看向弗蘭克和馬云蕊:“恕我直言,我記得兩家公司這次合作的初衷是東西方文化交融吧?”
“所以,我不看好這件作品。弗蘭克先生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打個賭。”
空氣安靜了一瞬。
弗蘭克眨眨藍眼睛:“夫人想怎么賭?”
竺硯秋環顧展廳:“我賭你們這批珠寶上市后,月銷售額不會超過一億。”
她語氣輕懶,但所有人都被她的話驚得愣住了。
偏偏她還微笑著補了三個字:“人民幣。”
弗蘭克覺得她簡直在說笑話:“夫人,您可能不知道,我們CHELONA隨便哪個系列的珠寶上市,一個月的銷售額都能破30億歐元。”
更何況這樣劃時代的東西方合作。
他拉同盟軍:“馬總,你說是不是?”
馬云蕊卻沒有著急表態。
她看到竺硯秋眼中流露的神采,是專業能力達到一定程度的絕對自信。
“池夫人,您既然提出賭約,那賭注呢?”
果然是聰明人。
竺硯秋輕拍了下白色展臺:“我要整個‘幻境迷城’系列香料的獨家代理權和署名權。”
“當然,我接手后,它會有新的名字。”
所有人都目露震驚。
還是馬云蕊先回過神來,為難地說:“可是,這個系列的香料代理權已經簽出去了。”
“這個不用擔心,”竺硯秋像是早想好了,“我自有辦法。”
弗蘭克的嘴足以能放進雞蛋:“那您要是輸了呢?”
竺硯秋笑意淺淡:“如果輸了,條件隨便兩位提。”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口涼氣。
這話別人說可能是空話,但從池夫人嘴里說出來,含金量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誰會看不出來剛剛池夫人穿的羽絨服是男款?
以池夫人的名義過來,她絕不可能穿別人的衣服。
只有一個可能——這是“那位”的衣服。
這是件衣服嗎?
不,這是“那位”對老婆無聲的站臺。
弗蘭克和馬云蕊迅速對視一眼。
為了讓這次合作達到最好的效果,CHELONA和瓊馥對代理公司都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價值十分可觀。
現在,面前的這個女人居然要整個系列的獨家代理權,甚至還要署名權。
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有太大的風險。
但話又說回來,今天他們,包括下面來參會的所有人,對這個女人這么趨之若鶩。
不都是為了跟“那位”扯上點關系嗎?
拿這次合作來賭能不能跟“那位”搭上線,值不值?
弗蘭克還在猶豫,制香出身的馬云蕊卻已經有了答案。
剛才池夫人每一個字都說在她的心坎上,而且每一個舉動無一不顯露出專業度。
見馬云蕊微微點頭,弗蘭克當即拍板:“沒問題,我們就陪夫人賭一把!”
竺硯秋唇角噙著淺笑,沒再說話。
微涼的眼神淡淡掃過紫水晶項鏈右下角精致的金屬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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