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京北云亭中心。
從早上十點開始,貴賓室里就陸陸續續來了人。
盡管那時候,離CHELONA香氛珠寶展還有四個小時。
有細心的人注意到,連那間用來招待國賓的貴賓室,都有人提前三個小時就到了。
工作人員更是早上六點就全員到齊,偌大的會展中心透著股嚴陣以待的氣氛。
門口也蹲滿了欲搶獨家的各路媒體。
有不明真相的嘉賓滿臉懵地問:“什么情況這是?”
“除了上次F國總理來,我還沒見過這么大陣仗。”
他的同伴壓低聲音:“還不是因為那位的夫人要來?!?/p>
一說“那位”,對方秒懂。
聲音立刻也低了下來:“他結婚了?!誰家的千金這么倒……不,這么幸運?”
同伴搖頭:“一點風聲沒漏。要不是這場活動,只怕還沒人知道?!?/p>
“聽說CHELONA那位鼻孔長在頭頂的CEO,本來打算卡點來的,結果也乖乖在旁邊貴賓室等著了?!?/p>
“那可不。Apex集團的油現在誰不想蹭一點?人家產業全球開花,還拿下了GIANT大華區總代理,拔根毫毛都比我們的腰粗?!?/p>
“老池總是還在位,可誰不知道,Apex這幾天突飛猛進都是拜‘那位’所賜。過不了幾年,私生子上位就是板上釘釘了?!?/p>
“噓!不要命了你!”
兩個人的聲音更低了,距離他們幾米遠的竺望舒得意地對陸序白抬抬下巴。
意思是“我沒說錯吧?”
卻見陸序白根本沒注意她,正低頭在手機上戳著什么。
湊近一看,是微信聊天框。
竺硯秋的卡皮巴拉頭像赫然出現在最上方。
備注還是【穗穗(愛心)】
竺望舒嘴一扁,眼圈已隱有淚光:“序白,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沒問題?!?/p>
跟竺望舒出來后,陸序白還是沒忍住,又給竺硯秋發了幾條信息,她都沒回。
打電話也不接。
他心里越發不安,有點生氣竺硯秋的“叛逆”:他都放下面子哄她了,她還要怎么樣?
這件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錯,只有她在鬧脾氣,連親姐姐的醋都要吃。
簡直不可理喻!
聽見竺望舒說話,他的心不在焉才收了點:“沒事。什么時候開始,還要等多久?”
早跟他說過時間的,竺望舒還是耐心道:“兩點?!?/p>
“那還有半個小時,”陸序白不悅地看了眼手表,“我們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p>
雖然池隕的夫人確實夠重量級,但還不值得他花這么多時間。
他的時間,比竺望舒的值錢。
“你在這里等吧,我先回去了?!斌贸幥镫娫挻虿煌?,他實在待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她走了沒,。
要不,問問竺遠山他們?
竺望舒也看出他的不耐煩,賢惠人設不倒:“那行,你回去小心些。”
“池夫人那如果有好消息,我就馬上告訴你,說不定對竺氏是個發展契機,對陸氏也更有助力?!?/p>
聽她這么說,陸序白心頭微暖,拍了拍她的手:“你身體不好,辦完事也早點回去休息?!?/p>
竺望舒點頭,滿臉甜蜜。
兩人是邊說邊走,這時正好走到門口附近。
蹲在門口的媒體正愁沒人可拍,見兩人從貴賓室出來,也不管是誰,對準就是一通拍。
竺望舒順勢挽住陸序白,對鏡頭招了下手。
陸序白卻眉間一皺,立刻退開數步:“那我先走了?!?/p>
轉身往另一個出口匆匆離開。
看著他急速消失的背影,竺望舒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
她別有深意地瞥一眼門外密密麻麻的鏡頭。
走就走吧。反正,她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
直到坐在自己車上離開云亭中心地下車庫,陸序白還是沒等來竺硯秋的回復。
他煩躁地扯松了領帶,帶著怒氣地按下語音通話鍵。
他都打電話了,夠有誠意了吧!
可鈴聲響著,就是沒人接。
陸序白盯著屏幕上的卡皮巴拉頭像,手指焦躁地在邊上敲著。
突然,司機來了個急剎,手機掉了。
“陸總,實在對不起!”司機立刻道歉,“那輛邁巴赫突然竄出來,開得太猛了。”
“邁巴赫”三個字像是開啟了陸序白鬧鐘的某個開關,他立刻向窗外看去。
云亭中心的VIP通道口在側邊,他這個位置離得不遠,正好能看清。
他已經見過兩次的黑色邁巴赫已經停下。
四五個人恭敬地站在門口,等著車上的人下來。
有幾張臉陸序白認識:CHELONA的CEO弗蘭克,瓊馥香氛的老板馬云蕊,云亭中心的幕后老板傅坤。
還有幾個,似乎是京北政界的要員。
車門徐徐打開,一個年輕男人走到門前護頂。
很巧,這男人他上個月剛見過:池隕的貼身助理,賀錚。
沒多久,一個女人下了車。
陸序白凝眸望去。
她穿著過分寬大的黑色長款羽絨服,一看就是男款。
圍著條厚厚的圍巾,整張臉幾乎埋在里面。
掉在地上的手機響著機械的鈴聲。
陸序白呆滯地看著女人不耐地掏出手機按了下。
車廂里的電話鈴聲隨之戛然而止。
海藻般的頭發被風吹起,剛微微露出側臉就被等待的幾個人圍住,擋住了陸序白的視線。
女人被簇擁著走了進去。
陸序白卻像座雕像,久久沒動——
即便只有幾秒鐘,他還是看到了。
那個女人的鼻尖上,有顆小痣。
-
“池夫人,我是弗蘭克。初次見面,真是我的榮幸!”
竺硯秋給陸序白設置了免打擾,把手機丟進羽絨服口袋,對弗蘭克笑了下:
“我也很榮幸,弗蘭克先生。您的中文說得真好。”
“謝謝!沒想到池夫人也對香氛珠寶有興趣?!备ヌm克的藍眼睛比平時亮了幾個度,“您與馬總一樣,都是香氛美人!”
馬云蕊優雅笑著:“我是萬萬不敢跟池夫人比的?!?/p>
“馬總客氣了,您開創的‘馥韻流光’系列的選料和萃取都很創新,讓人印象深刻?!?/p>
馬云蕊眼睛一亮:“池夫人也對香有研究嗎?”
“略懂皮毛?!?/p>
馬云蕊當然聽得出來,這是自謙。
一般的貴婦看到香氛珠寶,都是主要看珠寶,很少注意香氛。
更別提關注選料和萃取了。
她不由深深看了池夫人一眼。
“OMG!”弗蘭克突然驚呼,“夫人您耳朵上的,難道是上個月倫敦珠寶展的壓軸——伊甸玫瑰嗎?!”
“天哪,整個珠寶圈都在猜拍下它的神秘客人是誰?居然是池總!”
竺硯秋摸了摸耳垂。
這副耳釘是池隕臨出門親手給她戴上的。
看他隨手拿來,還以為就是副普通的鉆石耳環呢。
竺硯秋頓時覺得耳朵上壓了兩座金山,沉甸甸的。
馬云蕊笑著說:“珍寶贈佳人,您和池總的感情真好?!?/p>
咳。
行吧。
這人沒來,卻又像來了。
弗蘭克更熱情了,笑著道:“讓我來做向導,為您介紹這次的展品怎么樣?”
竺硯秋看了看時間:“可展覽馬上開始了,會不會影響其他人觀展?”
都怪池隕,選禮服選了快兩個小時。
臨出門了又非要她穿上他的羽絨服,搞得她比之前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
竺硯秋很重視守時,讓這么多人在寒風中等她,心里很過意不去。
沒想到,弗蘭克夸張地攤手:“我美麗的夫人,他們所有人加起來,哪有您一根頭發重要?”
傅坤在旁笑著:“池夫人放心,一切以您視察為先,其他的事您不用擔心。”
竺硯秋這才笑著跟他們道謝:“我就是隨便看看,麻煩你們了。”
VIP通道可以直通十五層的展廳。
這是云亭中心規格最高、面積最大的展廳,多用于古董珠寶等展覽。
電梯門一開,就見云亭中心的經理帶著若干禮儀小姐站在門口,姿態恭敬:
“歡迎池夫人蒞臨指導。展廳一切事宜都準備好了,這邊請?!?/p>
禮儀小姐調教得很好,都垂頭恭敬筆直地站著。
幾個人陪著竺硯秋走進展廳。
其實,這次展覽的規模并不大。
兩家公司還在試水階段,所以首批產品的數量并不多。
會在這個展廳辦,也是為了給展品抬身價。
弗蘭克眉飛色舞地為她介紹著展品,竺硯秋始終淡淡微笑著,沒什么別的表情。
但擦香、聞香的手勢都透著專業。
跟著的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位池夫人跟“那位”一樣,都是深藏不露,喜怒難辨的性子。
就在所有人以為,池夫人真的只是來“隨便看看”時。
就見她的目光定在角落一條項鏈上,輕輕地“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