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賜聽完擰了下眉,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難怪祁聿不讓提他媽媽和爺爺。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試探性問了句:“那個時候,祁聿多大?”
“初二吧。”陳檐蕪說。
比現在的她還要小幾歲。原本完美無瑕的家就這樣瓦解,她竟然泛起了一絲心疼,沒記錯的話她是以祁聿爺爺戰友的孫女的身份寄人籬下的。
那他是不是也會很討厭她,起初他對她那種態度似乎也都說得通了。
夏恩賜垂下眼,聲音很輕:“那要對祁聿哥哥好一點,缺失了這么多年的愛是很難彌補的。”
祁禮粵看樣子對祁聿很寵,或許她和氣祁聿也有相似之處吧,明明之前都是在愛里長大的人,卻在陰陽交錯間被上天剝脫了依賴無比的親人。
不過他媽媽還會回來,她父母卻回不來了。
夏恩賜看著眼前的鋼琴,抿了抿唇。
這一年她十七歲,說矯情點,父母用愛塑造起的屬于她的宮殿就此崩塌。
竟然失去他們這件事已經無法改變,那她想成為像父母一樣的人,在生命中留下他們的影子。
琴房外。
祁聿眸色暗了幾分。
她由于情緒低落而導致的食物過敏,和朋友圈割裂成兩個人,平時看起來挺正常的,不過他反而感覺她這樣算是不正常,因為他見過她另一種樣子。
他還挺想看看那副皮囊下真正的她是什么模樣,就算是只張牙舞爪的貓也沒關系,反正他都招的住。
他轉過身下了樓。
陳檐蕪八卦完開始干正事,她找了張譜,拉著夏恩賜胳膊撒嬌:“姐姐我想聽你彈這個。”
“好。”夏恩賜答應。
陳檐蕪拿的那張譜是非常基礎的車爾尼練習曲,她小時候練過許多次,練到煩躁。
指尖觸碰上冰涼琴鍵的那一刻,她恍惚了,以前每天都要練琴的,現在沒人監督她練琴竟然也就隔了這么多天沒練。
不過彈起來還是很順手。
夏恩賜簡單過了遍。
結束后偏頭一看,陳檐蕪在旁邊兩眼放光,就差沒流口水了:“好厲害啊,姐姐你彈琴有種好輕盈的感覺,好漂亮。”
夏恩賜被逗笑,陳檐蕪夸起人來毫不保留,她覺得很可愛:“那我教你好不好?”
“好!我回去給我哥露一手,帥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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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聿剛下樓就看見陳浩宇和肖霖那倆傻逼坐在地板上玩機器人,機器人被操控的像個低能兒。
陳浩宇發現他在樓梯口,把遙控器放下,朝他傻不拉嘰地笑:“聿,今天吃火鍋。”
他又擼起袖子,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今天用不著阿姨了,我給你展示一下我的廚藝。”
“火鍋還用得著你展示廚藝。”肖霖說。
火鍋確實沒什么技術含量,祁聿讓阿姨先走了,三個人站在廚房,各霸占一處,祁聿挺喜歡做飯,受宋琳芝熏陶,以前宋琳芝喜歡烘焙各種甜品,祁聿就會跟著學。
祁聿拿了袋毛肚出來處理,他習慣先過幾遍水,走到水池,瞥見旁邊陳浩宇在弄蝦。
“蝦殼都剝了。”祁聿說。
“之前不都是直接下的嗎?”陳浩宇發出疑惑,“干嘛今天還得剝殼。”
祁聿:“吃的時候方便。”
“可以可以。”陳浩宇照做。
陳浩宇剝蝦效率挺高,祁聿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剝完了。
陳浩宇拍了拍手:“我要炸個面線蝦,起鍋澆油。”
做個飯給自己安排很多戲。
說實話祁聿有點擔心,因為他看起來比螞蚱還咋呼,他擔心的不是陳浩宇,擔心的是他家廚房。
不過陳浩宇倒油之前先開了火,感覺還行,有模有樣的,估計會炸。
但是下一秒。
陳浩宇直接把油潑到鍋里。
祁聿兩眼一黑,把廚房隔窗拉上。
肖霖就沒有這么好運了,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被油濺得跳腳,一直撲哧撲哧。
肖霖欲哭無淚:“我操鍋里都是水你也敢倒。”
“真是豬一樣的隊友,你個大蠢豬。”
陳浩宇顧不上反駁他,他自己也被油濺的無處可躲,跟身上有跳蚤似的不停蹦。
整個鍋噼里啪啦。
祁聿徹底無語,手里還拿著東西放不下:“你他媽炸蝦還是炸人。”
肖霖發現祁聿在隔間,立馬拉開門躲過去。
“嚇人嚇人。”肖霖看著身上的泡,“吃陳浩宇做的飯他媽要命。”
殘局陳浩宇自己處理。
祁聿調蘸料的時候又單獨拿了塊碗,他們吃火鍋喜歡用花生醬打底,但夏恩賜吃不了。
他怕她不小心又吃了,畢竟看起來就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祁聿隨口說:“夏恩賜花生過敏,以后注意點,別讓她吃。”
“我說昨天怎么吃著吃著就紅溫了呢,我還以為她害羞了。”陳浩宇說。
祁聿淡淡地看他一眼,得出結論:“最近得癔癥了?”
“聿哥你最近攻擊性較強。”陳浩宇一本正經,“我已經快被你攻擊死了。”
肖霖說:“還不是因為你要跟夏恩賜有戲,獨角戲你都演不上。”
陳浩宇:“肖霖,你倆都攻擊我是吧……”
弄到一半祁聿聽見客廳有人在輸密碼,是祁禮粵回來了。
多少天才能回來一趟,祁聿摘下手套,走到客廳,問他:“想我了?”
“你真騷的慌,我都忙得不可開交了。”祁禮粵給他一個無語的眼神,“恩賜在哪里,還有沒有事?”
原來不是因為兒子才回來的。
“等你回家人都斷氣了。”祁聿說。
“呸呸呸。”祁禮粵說,“你最近什么回事,一天到晚不是死就是斷氣的,你應該把人照顧好了吧。”
祁聿繼續回廚房做事:“在房間跟陳檐蕪玩,你去看看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祁禮粵往二樓房間,剛到門口就聽見屋內女孩歡笑的聲音,他心情都愉悅了,養閨女就是好,多討喜。
夏恩賜見到祁禮粵后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但她很快就從毯子上站起來,乖乖巧巧地打招呼:“叔叔好。”
祁禮粵應了聲,溫柔地笑著。
“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祁禮粵問。
“沒事了沒事了,我已經好了。”夏恩賜說完后又緊接著補充,“是祁聿照顧我的。”
祁禮粵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還有一件事哈,馬上開學了,還有一個星期吧好像。”
“有空的時候讓祁聿帶你去學校看看。”
“好。”
發覺桌上還趴著個小人,祁禮粵探頭:“小檐蕪作業寫完沒有呀?不會的可以讓祁聿教你。”
“還在奮戰中。”陳檐蕪搖頭,她不要祁聿教,“恩賜姐姐會教我。”
祁禮粵欣慰地笑了,瞧這小女孩關系多好,真融洽,樓下就是個殺豬場,不知道又發生了什么,陳浩宇一直嗷叫。
他下樓一看,鍋已經擺桌上了。
這群小子速度還挺快,祁禮粵又返回樓上叫她們兩個下來吃飯。
夏恩賜順其自然地坐到最里面,陳檐蕪想貼著她坐,但看到肖霖后又猶豫了,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跑到肖霖邊上。
祁聿從烤箱拿了一盤巴斯克出來,帶著濃厚香味。
陳浩宇張大眼睛,很夸張:“哇~”
“上次吃聿哥做的東西還是在上次。”
夏恩賜看呆了,沒想到他還會做這些,第一次見面還以為他是紈绔子弟,相處下來發現他還真有點東西。
祁聿把東西擺上桌,接著坐到她邊上。
夏恩賜又呆了一下,她也沒想到他會坐到她邊上。
但是又想了想,別人坐到她邊上好像更奇怪。
飲料全都在桌上,她想喝冰椰汁,可是在桌子另一頭,她夠不到的,正想著要開口讓誰幫忙——祁聿就先出聲:“要哪個?”
他瞥見她坐在那傻傻的,盯著一處看,也不講話,演木頭人呢。
夏恩賜說:“椰汁。”
緊接著夏恩賜視線里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拎著易拉罐,食指輕輕一勾,冰涼的氣息冒出來。
她面前端端正正放著一瓶椰汁。
她目光往上移,注視著那張精致的側臉,他長得其實,有種很會釣的勁兒,每個眼神都多情,但就是講話跟噴農藥一樣,不毒人不行。
看得正入迷,忽然撞上祁聿那雙漆黑的眸子,他戲謔地挑了下眉:“還看。”
目光熾熱得能著火,女流氓一個。
“我又沒看你。”夏恩賜被抓包后有些心虛,只能小聲嘀咕。
祁禮粵在桌上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不錯不錯,這小子開竅了,有進步,他高興的不得了。
今天這餐飯吃下來夏恩賜發現一件事特別好——所有蝦都不用剝殼,就連甜蝦也是沒殼的,她覺得祁聿家的阿姨好細心。
祁禮粵很忙,吃完飯就匆匆離開。
夏恩賜窩在沙發一角看電視。
祁聿覺得她這樣悶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待會兒抑郁了更折騰人。
祁禮粵給他開了臺球廳還開了酒館,不知怎么的,祁聿覺得那種氛圍她可能會放的開一點。
他隨意撈起她邊上的小蝸,漫不經心看她一眼:“晚上清吧,去不去?”
夏恩賜被他問的措不及防,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們兩個?”
他純給自己找事,人家還嫌棄他呢,就兩個人還不樂意。
“他們都去。”祁聿說。
夏恩賜知道這里指的“他們”是誰,她在臨市也就只認識那幾個人,一個手都掰的過來——陳浩宇,陳檐蕪,肖霖。
“哦。”夏恩賜點了點頭,“好。”
五個人出了臨沂花園。
六月風走街串巷,盛夏傍晚人間輕盈。
那家清吧藏在臨市最大的娛樂城里,隔壁還有一家酒吧也是祁禮粵名下的,不過祁聿沒打算帶她去,她喝醉妥妥瘋子一個,今天在清吧他也沒打算點雞尾酒。
服務員認出來祁聿,他很少過來,幾個人看到他后面面相覷,還以為有什么事,異口同聲道:“少爺。”
這稱呼弄得祁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好他們都跟在后面,沒聽見,不然他這輩子的臉算是丟完了。
祁聿稍稍偏頭,下巴朝夏恩賜點了下:“熱情點,對她。”
“好的少爺!”
生怕誰聽不見似的,祁聿無語地閉眼。
夏恩賜前腳還沒有邁進大門,好幾個服務員就蜂擁而上,一群人圈著她,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夏恩賜站在原地沒動,她不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操作:“怎么——”
話沒說完服務員們就齊聲:“哇塞美女好漂亮啊,簡直是仙女下凡,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免費贈送你飲品好幾杯。”
“……”這么火熱的嗎。
她干巴巴吐出兩個字:“謝謝。”
祁聿沒想到這群人能夸張成這樣,過來把夏恩賜帶走:“行了行了。”
服務員找了個sssvip的座位給他們,所有果盤和飲品都一同擺上,除了夏恩賜以外的其余幾個人都知道這是祁聿家開的,今天也配合著演戲,哄她開心是首要任務。
服務員靜靜等待祁聿吩咐,他側頭,用口型說:“讓她上去玩玩。”
服務員收到指令立馬開始營業,彎下腰對夏恩賜笑:“咱們今天缺個架子鼓手,美女你看看,要不要上去試試呀?”
祁聿記得她彈的是鋼琴,他又開口,沒出聲:“鋼琴。”
“哦鋼…”服務員改口。
但還沒說完夏恩賜就答應了:“可以呀。”
服務員悄悄看了眼祁聿,又問夏恩賜:“架子鼓?”
夏恩賜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她點點頭:“對呀。”
架子鼓她也會的,有段時間她為了裝酷學了很久的架子鼓,但還沒有找到機會裝,今天正好。
不過今天的服務員真的很熱情。
夏恩賜跟著服務員一起往前走,被帶到臺上,她看見服務員和鼓手低聲說了什么,然后鼓手便把位置讓出來給她了。
祁聿大大咧咧坐在臺下,看她玩的還挺高興,看來沒帶錯。
她打架子鼓的時候很認真,扎著高高的丸子頭,側臉端正,像是彈鋼琴的氣質,可奏出來的樂卻很狂野,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卻格外迷人。
“我的老天奶啊。”陳浩宇已經遭不住了,“聿,我感覺我陷入愛河了,這簡直是女神降臨。”
祁聿不屑地“哦”一聲:“別淹死了。”
陳檐蕪也看傻了,聽見陳浩宇陷入愛河又立馬回過神來,反駁他:“你配嗎你配嗎!”
“肖霖哥哥。”陳檐蕪問,“你能陪我去彈一首嗎?”
陳浩宇搞不懂他妹怎么不叫他去,插嘴:“我陪你去。”
“我不要。”陳檐蕪說。
肖霖答應:“走啊。”
最后只剩陳浩宇一人坐在原位,因為夏恩賜已經回來了,祁聿也沒鳥他。
夏恩賜看了祁聿好一會兒,很直白地問:“你是特意為了我開心一點所以帶我出來的嗎?”
祁聿睨她一眼,面不改色:“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
“好吧,但還是謝謝你沒嫌我煩。”她以這種身份住在他家里,沒給他趕出來她已經很知足了,只要她懂得知足她就會足夠幸福。
陳浩宇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