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潛伏在角落的假山后,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也想上前和謝鋒搶賬本,卻擔心兩人若是打起來會驚動顧嶠,那么今晚的糧怕是運不走了,玄策衛需要這批糧食順利離開碼頭,只有這樣證據鏈才足夠完整。
今夜“老鴉渡”小碼頭上的兩船糧食已經被玄策衛標記上,無論如何是跑不脫他們的鷹眼了。
唯一的遺憾是,要是自己再早一些下手,那藍本賬冊應該就是玄策衛的了,有了賬本就能給陸儼多上一道枷鎖。
但是在看到謝鋒行云流水的身手,他心中暗叫一聲:“好快的身法!這人的目標也是賬本!難道是沈大人擔心我不成事,又派新的風哨過來?可是他怎的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想了想,燕七還是不放心,打算跟上謝鋒伺機攔截賬本,看清他的路數。
然而,謝鋒得手后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瞬間消失在府衙后院的墻外,一瞬間就融入最深的黑暗,燕七對自己的輕功和追蹤術極有信心,她覺得謝鋒再厲害也不會比他還要敏捷快速。
但燕七追到墻角時才發覺,那人選擇的逃脫路線刁鉆無比,速度更是快得超乎想象!
前方那人的身影在絕對的黑暗中東拐西繞,靈活得不可思議,仿佛根本不需要視力探路,更可怕的是其爆發力和變速能力,幾個起落間,距離竟迅速拉遠!
“嘖!” 燕七拼盡全力,卻只覺得對方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黑魚,眨眼間就消失在前方巷口的濃重夜幕里,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他猛地停住腳步,站在空無一人的漆黑小巷中,胸口微微起伏,臉上盡是難以置信和一絲挫敗。
“好家伙……這身手……”
燕七低聲自語,眼中非但沒有惱怒,反而燃起強烈的興趣和戰意:
“風哨里絕對沒有這號人物!哪怕是整個玄策衛,也找不出幾個逃脫功力能到這般地步的!來無影去無蹤,比他還像個夜梟子!”
他遺憾地搖搖頭,卻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可惜了,沒能交上手……真想試試他的深淺?!?/p>
今夜雖未拿到賬本,卻意外發現了另一個也在追查此案、且實力深不可測的神秘人物。
這廣陵府的水,看來比他想的還要深。
線索,似乎又多了一條,只是更加的撲朔迷離了。
他轉身,再次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他需要立刻將今夜所見所聞傳回,而那個黑衣夜行客的形象,已深深印在他腦中。
回到謝家村宿營的位置,謝鋒看到家人都還沒睡,一盞小小的油燈擺放在車梆上,映著幾人緊張的面容。
“哥!”謝秋芝壓低聲音,看到他安然歸來才松了口氣,趕緊遞上水囊。
謝鋒顧不上喝,將黑匣子拿出來,在昏黃的光線下,大家看到一個黑漆漆的鐵匣子,上面掛著一把沉重的銅鎖。
謝廣福看著這把鎖,皺了皺眉:“這鎖太結實了,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謝廣福讓謝秋芝從空間里拿出她的老虎鉗,對準鎖頭,輕輕一夾,“咔嚓”一聲,鎖頭應聲而斷。
他輕松地把鎖頭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有老虎鉗在,什么鎖頭都不怕。”
謝秋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么簡單就打開了,快看看里面是什么?!?/p>
打開黑匣子,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本藍皮冊子,冊子里并非預期的清晰賬目,而是一堆令人費解的鬼畫符:
“水耗·丙三·五百石”
“折耗·丁七·千二百石”
“腳耗·戊九·八百石”
每頁頁腳還有更小的批注,寫著“紋銀·足色·癸卯”、“庫平·九八·甲辰”之類的字樣。
“這……這是什么天書?”李月蘭看得一頭霧水,心沉了下去。
謝鋒眉頭緊鎖,拳頭捏得發白,他也沒料到對方如此狡猾謹慎!這賬本落入不懂的人的手中,就跟天書也沒有區別。
一直沉默的謝文湊了過來,看了好一會,眼神開始變得銳利起來,閃爍著一種遇到挑戰性謎題時的興奮光芒。
他拿起冊子,幾乎貼到油燈前,手指在膝蓋上快速劃拉著,嘴里極快地念念有詞,大腦飛速運轉。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
“我明白了!這是三層加密的暗號!是一套完整的黑話系統!”
“快說!”謝鋒急道,呼吸都急促起來。
“看,”謝文指著冊子,語速飛快但清晰,“‘水耗’、‘折耗’、‘腳耗’這些名目,指的就是他們貪污時假借的借口名目,什么水路損耗、折算損耗、腳夫損耗,這是第一層偽裝?!?/p>
“后面的天干,‘丙’、‘丁’、‘戊’,這很可能代表不同的經手官員、環節或者是背后不同的勢力代號!這是第二層,隱藏責任人!”
“數字‘三’、‘七’、‘九’以及后面跟著的具體石數,‘三’可能代表三成回扣,‘七’代表七成分潤,結合石數就能算出具體每個人貪了多少!這是第三層,核心數據!”
他翻到頁腳:“還有這些小字,‘紋銀’、‘庫平’指贓款的形式和成色,‘癸卯’、‘甲辰’絕對是交割日期或者更高級的流水代碼!”
謝鋒聽得目光發亮,用力一拍弟弟的肩膀,激動道:“好小子!有你的!能反推出具體數目和指向嗎?”
“能!”謝文無比肯定,從自己的老虎挎包里掏出一支備用的鉛筆和巴掌大的記事本開始演算。
“這不是簡單分贓!是漕運貪污網絡的黑賬!只要結合朝廷明文規定的正常耗損比例,再對照這冊子里代碼出現的規律和頻率,就能把他們每一筆黑賬都算得清清楚楚!這幫蠢貨,自以為聰明,卻留下了完整的破譯線索!”
真相如此駭人聽聞,絕不能沉默。
“必須捅出去!讓全城都知道!”謝鋒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正義的火焰。
“怎么弄?我們去告官?官官相護!說不定立刻就被抓了!”李月蘭擔憂至極。
謝秋芝眼睛一亮:“我有辦法!既安全,又能瞬間傳遍全城!”
她拿起賬本和謝文迅速核算出的最關鍵、最觸目驚心的條目,得到對應的信息再確認好字體,最后笑著對謝鋒說:“哥,你們幫我望風?!?/p>
她回到板車上,放下油布,瞬間帶著賬本消失在原地,進入了她的空間。
二十分鐘后,她再次出現,手里捧著一疊潔白挺括、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A4紙。
上面密密麻麻印滿了字跡,詳細列出了廣陵府近三年賑糧被貪墨的駭人總數目、幾次大的經手人代號、分贓比例,條理清晰,證據確鑿,語言直白有力。
最妙的是,那規整統一、毫無生氣的宋體字,根本看不出任何筆跡特征,如同天降神諭。
“這是……”謝文拿起一張,看著那清晰得過分的印刷體,目瞪口呆。
“打印機打的快一些,要是手寫,咱們寫到天亮都寫不完,還容易留下自己的字跡???,趁天沒亮,把這些‘傳單’撒到全城各個角落!讓他們暴露在陽光下”
謝秋芝簡單解釋,語氣帶著急切。
謝鋒接過那疊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紙,認真的讀著上面的文字:
標題是:廣陵府賑災糧貪墨真相大揭秘
水深火熱的廣陵府百姓們:
你們可知,朝廷年年撥下的賑災糧,竟被知州顧嶠與陸大人治下的押糧校尉等人私吞大半?
以下是近三年廣陵府賑災糧被貪墨的駭人真相:
三年總計貪墨糧食:12,000 石。
每年貪墨情況如下......
謝峰看著上面的文字,點點頭,紙上的內容發人深思,簡直就是現代博眼球的宣傳單。
這一疊A4紙至少有一百張之多。
謝廣福喜歡在家里打印圖紙,謝文和謝秋芝需要打印學習資料,所以空間里的A4紙還有整整一大箱沒開封的,這一疊紙他們就算灑在城里也不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