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謝廣福領著謝秋芝進了當鋪。
當鋪地柜臺依舊很高,掌柜老周正撥著算盤。
謝廣福把布包著的三根簪子并排攤開:
“掌柜的,死當。”
他臉上掛出一副“家有急難”的愁容,李月蘭在旁邊抹眼角,
謝文抱著隨身的小包袱抽噎,謝秋芝垂首不語,活脫脫一家子走投無路。
老周先拿“并蒂蓮簪”對著日光,簪頭兩朵小蓮竟透出淡淡粉光,
他心頭一跳,這簪子的手藝活兒巧得罕見。
再聽謝廣福壓低聲音添油加醋:
“這是先祖母的陪嫁,宮里流出來的,說是貴人賞的……”
老周心里已信了七成,只是疑惑這入手的材質為何竟不是銀制的?
第二支“流螢照影”在暗格里一照,微光如豆,掌柜眼睛都直了;
第三支“歸雁簪”雁眼一點朱砂,似活物欲飛。
老周咽了口唾沫,伸出兩根手指,二十兩。
謝廣福不肯,轉身就要走,就像在現代,東西砍傷后,砍價第一步就是威脅老板,這個價格你不給,我可是要走了的架勢一模一樣。
老周看著謝廣福一家果真是一副要走的模樣,慌得連忙改口:“三支三十兩!死當,一口價!誰叫它不是銀制的,只能給這么多。”
謝廣福“勉為其難”地點頭,接過銀子,一家四口抹淚出門。
剛出了當鋪門口,四人噗呲偷笑,謝秋芝把三十兩銀子塞進懷里,心里嘀咕:
“上次五支才給二十兩,這回三支就值得三十兩,大城市的當鋪果然舍得給錢!”
謝秋芝腳步輕快,一路把家人拖進最熱鬧的正街。
街口“劉三刀面館”幌子飄得老高,鍋里翻著滾水,蔥花、辣油香沖得人直咽口水。
“老板,四碗素面!”
謝秋芝脆生生一喊。
面上桌后,謝廣福埋頭吸溜,燙得直呼氣。
謝秋芝小口小口的吹著氣吃。
吃了面,他們又推著板車逛街,街面上人聲鼎沸,逃荒的、跑商的、原住民擠得水泄不通。
從沒見過這么熱鬧的集市,板車總被路人嫌棄礙事,謝秋芝自己也不想帶著板車逛街:“爸,媽,咱們先找一家客棧落個腳!安頓好板車再逛街。”
幾人在街邊找到掛著“安遠客棧”木牌的客棧。
今天少說也有上千的遷徙到京畿道的百姓進城,掌柜正忙得腳打后腦勺,見四人進門,頭也不抬:“本店只剩二樓兩間,通鋪一百文一位,單間五百一間!食宿酒水另外算。”
“外面就要剩下那兩間了。”謝秋芝把銀子一亮,掌柜立刻堆笑,立馬從柜子后面摸出鑰匙,:“得嘞,鑰匙給您!車子可以停在后院,保證安全。”
店小二指揮他們把板車推進客棧后院安置,謝秋芝已經把貴重東西都收進空間。
兩間房間算不得多好,卻比上次住的驛站干凈整潔,床鋪也更舒服一些。
“姐,咱們先逛哪條街?那邊有糖人,還有糖葫蘆。”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扯謝秋芝的袖子,被謝秋芝反手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你都多大了,還要吃糖人和糖葫蘆啊,以前也沒發現你喜歡吃甜食。”
生活在現代的謝文自然是不愛吃這些的,什么糖人糖葫蘆都不是他十八歲一米七八大帥哥喜歡的類型,甚至生日蛋糕他都只是意思的嘗一口,就不肯多吃了。
“那能一樣嗎?物以稀為貴,我現在只有九歲,就愛吃這些,你給我買嘛。”謝文難得撒嬌。
轉頭對李月蘭揚起諂媚的笑:“媽,買一串唄,我想嘗嘗這里的糖葫蘆。”
“買買買,這么大,還撒嬌,不害臊。”謝廣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以前的高冷學霸小兒子,現在為了一串糖葫蘆賣萌,即便他現在只有九歲,那也真是沒眼看。
謝秋芝買了一串糖葫蘆,上面剛好是五顆小小的山楂,他們一人咬一個,直接酸到皺眉。
“最后一顆得留給大哥。”謝文壓低聲音,策劃著惡作劇。
“大哥要是吃了這么酸溜溜的糖葫蘆,肯定揍你一頓。”謝秋芝調侃。
“那我就說是你出的主意,這樣他就舍不得打你。”
“別打著我的名號干壞事,不然以后不給你手機充電。”
“我錯了,我姐,我親姐。”
謝文像只陀螺舉著最后一顆糖葫蘆圍著謝秋芝討好的左轉右轉,嘴里嘰嘰喳喳:
“爸,你看那個捏糖人的,能捏出小老虎!”
“媽,那邊是不是傳說中的青樓!”
“姐,快看,有人在賣麥芽糖,我想吃!”
他每喊一聲,就拽著謝秋芝往前沖,謝秋芝被他扯得差點撞上挑擔的貨郎。
謝廣福覺得這個兒子自從魂穿來到這個世界之后越來越沒眼看了。
李月蘭不緊不慢的跟在謝廣福身邊,看著兒子女兒跳脫的樣子,眼里是掩不住的寵溺:“讓他瘋一回吧,逃荒這么久,難得松快。”
謝秋芝停在一個賣麥芽糖的攤子前,感嘆,果然城內的人和城外的流民是生活在兩個階級的,城外都餓死人了,城里總還是有人不缺糧食做一些美食創作。
麥芽糖價格昂貴,謝秋芝不舍得買,看了兩眼就追著謝文跑。
謝鋒走街道上,目光掃過熙攘人群,落在妹妹輕快的發梢上,嘴角也揚起了弧度。
里正和族老們帶著糧食去了衙門門口的石獅子,他看著他們安頓好,這才跑來街上找人,遠遠就看到謝文和謝秋芝歡快的身影,根本不用上手上的智能手表尋人。
謝鋒撥開人群,三步并作兩步和他們匯合。
謝文手里的糖葫蘆只剩最后一顆,紅得發亮,看到大哥回來,立馬給謝秋芝使眼色。
轉頭對著謝鋒換上最乖的表情,雙手把糖葫蘆遞上去,聲音甜得發膩:
“大哥,特意給你留的!我們都舍不得吃最后一顆,特地留給能打死老虎的武松大哥!”
謝鋒奔波了一下午,嗓子正干,一聽“武松”二字,心里暖洋洋的,想也沒想就接過。
“還是我弟懂事。”
他豪爽地一口咬下。
“咔——”糖殼碎裂。
下一秒,酸味像小炸雷在舌尖爆開,謝鋒整張臉瞬間皺成干橘皮,牙根發麻,眉毛集體立正。
“嗷——!這什么鬼山楂——酸掉牙!”
他蹲下去直哈氣,又不敢吐,怕浪費,謝文和謝秋芝在旁邊笑得直捶胸口,李月蘭和謝廣福也噗嗤笑成一團,謝秋芝趕緊安慰:
“哥,酸點才提神!你看你眼睛都睜圓了一大圈。”
謝鋒抬起袖子擦眼角酸出的淚,笑罵:
“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下次你要再敢戲弄我,我就讓你吃三天酸杏干回味一下!”
謝文躲在謝秋芝背后,只露出半張臉,沖謝鋒做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