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他看到姚大姚二已經(jīng)組織人手開始在窯膛里碼放木柴,便重新振作精神,走過去親自指導他們進行燒炭的第一步——碼放木柴。
整個下午,謝廣福都留在窯區(qū),他看著姚大姚二親自上手,嚴格按照他教的“井字法”,將一根根干透的木柴一層橫、一層豎,整齊又留有足夠空隙地碼放進饅頭窯內(nèi),直到將窯膛塞得滿滿當當,卻又透氣順暢。
最后,親自檢查無誤后,他示意可以點火。
干燥的引火物很快燃起,火舌舔舐著井字架底層的木柴,發(fā)出噼啪的聲響,濃黑的煙霧 從窯頂?shù)臒焽杳俺觯瑤е静谋旧淼乃碗s質(zhì)。
謝廣福仔細觀察著火勢和煙色的變化,一切都在按照他預想的節(jié)奏發(fā)展。
他滿意地點點頭,對緊張守在窯口的姚大姚二交代道:“不錯,這第一步很成功。火已經(jīng)穩(wěn)住了。接下來最關鍵的一步,就是盯著這煙的顏色變化——從濃黑到淡白,再到那一絲淡淡的青色!這個火候,只能靠你們的眼力和經(jīng)驗來判斷了,誰也幫不了你們。一定要盯緊了!”
姚大姚二重重地點頭,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煙囪口,如同最忠誠的哨兵:
“俺們明白!廣福叔,您放心!俺們就是瞪成兔子眼,也絕不錯過時辰!”
見這邊已經(jīng)步入正軌,暫時不需要自己時刻盯著了,謝廣福這才拍拍身上的灰塵草屑,準備回家。
他著急回家,不僅僅是因為疲憊,這兩天,家里開辟菜地、打柵欄的活兒,他和謝鋒因為忙于桃溪村量地和窯洞的事,一點忙都沒幫上,全壓在了李月蘭和兒女身上。
一想到這個,他心里就充滿了愧疚。
在現(xiàn)代,李月蘭雖然是農(nóng)村出身,但跟了他二十多年,幾乎沒吃過什么苦。
他事業(yè)小成后,她就安心在家做起了全職太太,因為喜歡研究美食,平時就拍拍美食視頻、做做直播,日子過得悠閑又充實。
她的手是用來烹飪精致菜肴、擺盤拍攝的,什么時候像現(xiàn)在這樣,需要親自去砍伐粗糙的竹竿,費力地挖坑埋樁,編織沉重的籬笆?
這些粗重活計,謝廣福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里堵得慌,所以但凡有點時間,他都恨不得全部自己攬過來,哪里舍得讓她和孩子們受這份累。現(xiàn)在不忙了,得趕緊回去看看,還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謝廣福拖著略顯疲憊卻心情不錯的步子回到自家宅基地時,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愣了一下。
只見五六個早上還在窯洞幫忙的漢子,正吭哧吭哧地從濕地那邊往他家菜地方向搬運著一捆捆捆扎好的蘆葦。
那些蘆葦桿子粗壯整齊,一看就是剛砍下來的,李月蘭正拿著水瓢,給最后一個放下蘆葦捆、滿頭大汗的漢子倒水喝,嘴里還連聲道謝。
“這是……怎么回事?”
謝廣福快步走過去,疑惑地看著那堆成小山的蘆葦,又看看那幾個面熟的后生。
李月蘭看到他回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又帶著點好笑的表情,解釋道:
“你可算回來了。喏,這些都是謝鐵匠他們送來的‘及時雨’!”
原來,下午李月蘭帶著謝秋芝和謝文,提著謝鐵匠剛還回來的刪草刀和新找出來的兩把鐮刀,去了劃分給自家的那片濕地,打算砍些蘆葦回來給菜地柵欄做最后的遮蓋。
一到地頭,她們就傻眼了,這才兩天功夫,這片巨大的濕地已經(jīng)模樣大變!為了開墾成水田,大部分區(qū)域的水都被人工排空了,露出黑褐色的淤泥。
原本茂密如林的蘆葦蕩,絕大部分都已經(jīng)被其他人家清理掉了,那些手腳快、勞動力足的人家,早就把自家田塊上的蘆葦砍的砍、燒的燒,清出了一片片空地。
放眼望去,只有他們家分到的這塊田,因為家里勞動力都去忙別的事了,上面的蘆葦還完好無損地生長著,在一片空曠中顯得格外“茂密”而突兀。
李月蘭看著自家這十幾畝地、長得比人還高的密密匝匝的蘆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要清理到什么時候?光靠他們娘仨和手里這幾把簡陋工具,得干到猴年馬月去?
她正發(fā)愁地嘆氣,嘀咕著“要是有人能來幫忙就好了”,念頭剛閃過,就看見以謝鐵匠為首的五六條漢子,風風火火地朝這邊跑來。
謝鐵匠老遠就嚷嚷:“月蘭嬸子!秋芝!文哥兒!你們也來砍蘆葦啊?”
跑到近前,謝鐵匠指著這片幾乎成了“孤島”的蘆葦蕩,哭笑不得地說:
“我們想著窯洞前面堆的那些材料怕雨淋,得趕緊搭個棚子,剛清理完鐵疙瘩就想著來濕地這邊砍些蘆葦應急。好家伙!這一看,就剩你們家這塊地還有貨了!別人家手腳可真快!”
他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急切地問:
“月蘭嬸子,跟你商量個事唄?你這蘆葦……反正也要清理,能不能讓我們砍了拿去蓋棚子?我們?nèi)硕啵帜_快,保證幫你把這些蘆葦都砍了,還順道幫你把砍下來的蘆葦捆好,搬到你家菜地那邊去!你們不就省事了?”
李月蘭一聽,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正愁沒人手呢,這不,免費的勞力就送上門了?還能順便把她家最頭疼的清理蘆葦?shù)幕顑航o包圓了!
她當即爽快地答應:“那敢情好!正愁我們娘幾個弄不完呢!你們盡管砍,隨便用!能幫我們清理掉就是幫大忙了!”說著,就把手里那把讓謝鐵匠嘖嘖稱奇了好幾天的刪草刀遞了過去,“給,用這個,快!”
謝秋芝和謝文也機靈地把手里的鐮刀貢獻了出來。
漢子們拿到新工具,尤其是那把刪草刀,都好奇地掂量、比劃著。
謝鐵匠一邊示范如何使用更省力,一邊自豪地跟同伴們科普:
“瞧瞧!這就是廣福叔去城里弄來的好家伙!鋒利又順手!比咱們那老柴刀好使多了!等咱們的爐子弄好了,非得打出這么趁手的農(nóng)具不可!讓咱們村家家戶戶都用上!”
其他漢子們一邊適應著使用新工具,一邊七嘴八舌地起哄:
“鐵匠哥,說話算話啊!打出來了第一個想著俺!”
“對!俺家那破鐮刀,都快成鋸子了!”
“這刪草刀真帶勁!唰唰幾下就是一大片!”
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烈又融洽,在謝鐵匠的帶領下,五六個壯勞力,加上得力的工具,對付這片蘆葦蕩速度飛快。
不過小半下午的功夫,那原本令人望而生畏的蘆葦叢就被放倒了一大片,并且被整齊地捆扎好。
然后,他們開始一捆一捆地往謝家菜園子那邊搬運,這才有了謝廣福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