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謝廣福便來到了謝里正簡陋的窩棚前。
謝里正剛起身,正就著冷水搓臉,看到謝廣福這么早過來,有些詫異,昨夜村里鬧得晚,今天估計大家伙都要晚起才對。
“廣福啊,這么早,有事?”
謝廣福笑道:“里正叔,今天我得帶鋒哥兒他們進一趟城。想著村里大伙兒都好些日子沒出過村了,進城一趟不容易,您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捎帶的?我們順便帶回來?!?/p>
謝里正一聽,猛地一拍腦門,水花都濺到了身上:“哎呦!瞧我這記性!你不提進城,我差點把天大的事給忘了!”
他急忙在身上擦了擦手,轉身鉆進窩棚,從一個小心保管的木匣子里翻找起來,一邊找一邊說:
“那日在移民司辦手續,王管事特意交代過,讓咱們安頓下來后,十日左右去衙門領取全村新的‘照身帖’!算算日子,都過了好幾天了!我這忙得暈頭轉向,竟把這么要緊的事給拋到腦后了!”
他找出了一份蓋著移民司紅印的文書憑據,又連忙讓謝大虎找來紙筆,就著膝蓋,匆匆寫下了一份委托書,說明了由謝廣福代為領取桃源村全體村民照身帖的事宜,并鄭重地蓋上了自己的里正手印。
他將委托書和官憑遞給謝廣福,神色嚴肅地叮囑:
“廣福啊,這事可千萬耽誤不得!照身帖就是咱們全村人的身份憑證,以后交稅、過關卡、甚至孩子們念書都指望它!那六百多份照身帖,捆在一起也不輕咧!你想想辦法,務必得安安穩穩地帶回來!你也知道,昨晚換地的事,大家伙都等著我登記畫押,今日我實在是脫不開身,只能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謝廣福接過文書,當然知道這事責任重大,鄭重地點點頭:“里正叔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完好無損地帶回來?!?/p>
謝里正松了口氣,又想起一件事,從懷里摸索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塊約莫一兩的碎銀子。他遞給謝廣福:
“還有,這是我家自個攢下的一點銀子。你拿著,進城后,別的不買,全給我換成鹽!粗鹽就行!我瞧村里好多人家早就斷鹽了,干活都沒力氣,臉上都浮腫了。你買回來,就放我這兒,我讓大虎散賣給鄉親們,多少掙幾個辛苦錢的差價貼補你們這趟的腳力錢了?!?/p>
謝廣福心中感慨謝里正心系村民,接過銀子道:“放心吧里正叔,照身帖和鹽,我都給您妥妥地帶回來?!?/p>
他頓了頓,略帶歉意地說:“不過,這里還有一事得麻煩您,原本今天說好要帶鋒哥兒他們幾個去桃溪村幫忙量地的,這進城一來一回,估計得天黑才能回來,量地的事,恐怕得推遲到明天了。還得麻煩您派人去跟桃溪村的趙里正說一聲,解釋一下,免得他們空等?!?/p>
謝里正聞言,不在意地擺擺手:“這個簡單!我等下就讓大虎跑一趟桃溪村,親自去跟趙老七說。咱們這是去辦官府的差事,天經地義!他趙老七不敢有半句屁話!你們就安心進城吧!”
得到了謝里正話,謝廣福心里踏實了,揣好文書和銀子,轉身快步回家。
他們出發時也才清晨六點鐘,昨夜村里換地的喧囂持續到很晚,此刻整個桃源村的宅基地都還沉浸在疲憊的睡夢中,靜悄悄的。
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輕手輕腳地收拾妥當,便踏著晨露出發了。
還是那條通往官道的荒僻小路,依舊足夠爛、足夠荒涼。
但或許是因為上次大部隊遷徙時踩踏過一遍,走起來比第一次時稍微順暢了些,饒是如此,長時間的跋涉依然辛苦,走到一半,謝文甚至忍不住幻想能不能從空間里弄臺摩托車出來代步,但也只是想想,謝廣福的耳提面命猶在耳邊:任何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都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緊趕慢趕,終于在快十點時看到了寬闊的官道,謝文立刻找了個茂密的荒草叢,閃身進入空間,迅速將事先準備好的新衣服、那二十支精心挑選的銀簪,以及那個至關重要的藍皮冊子拿了出來。
一家人在荒草叢的掩護下,快速換上了嶄新的細棉布衣裳和舒適的布鞋。
就只是換了身行頭,五人給人的感覺便截然不同了,之前的農戶氣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干凈利落、頗有見識的氣質,像是城里家境殷實、注重體面的商戶人家出來的老爺、夫人和公子小姐。
加上他們本就有些與眾不同的眼神和儀態,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們是十幾天前逃荒而來的災民。
簡單喝了點水,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五人踏上官道。
謝秋芝身上斜挎著那個虎皮包,想到里面裝著昨夜精挑細選的銀簪,瞬間感覺渾身充滿了干勁,連走了一上午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進了永定門,一行人徑直找了一家看起來門面不小的當鋪,當鋪掌柜起初見他們拿出銀簪,還習慣性地想擺出滿不在乎、壓價收購的模樣。
但當那支支工藝精湛、設計繁復的銀簪在柜臺上熠熠生輝時,他的眼睛瞬間直了,忍不住拿起放大鏡仔細端詳,驚呼出聲:“這……這工藝!這鑲工!”
只見那銀簪之上,累絲工藝勾勒出精細無比的梅蘭竹菊形態。
“喜上梅梢”靈動非凡。
“空谷幽蘭”清雅脫俗。
“竹報平安”寓意吉祥。
“采菊東籬”華貴又不失雅致。
“妙啊!妙??!竟是一套!梅蘭竹菊四君子!這設計,這搭配,絕了!”
掌柜的愛不釋手,贊嘆之詞溢于言表。
謝廣福沉穩開口:“掌柜的好眼力。不知這一套,貴號能出什么價?”
掌柜的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開始習慣性壓價:
“東西是好東西,不過這銀料嘛……嗯……工藝雖精,但畢竟是銀簪……這樣,一套,五十兩!”
謝鋒在一旁皺眉:“掌柜的,這價格未免太沒誠意。單是這上面的寶石珠玉,也不止這個數。若非急用,我們也不會拿來典當。一百兩,少一分不賣?!?/p>
別人是對半砍價,謝廣福是雙倍抬價。
一番唇槍舌劍,來回拉鋸。掌柜的既舍不得這套精品,又想多賺些利潤。最終,雙方各退一步,以一套八十兩的價格成交!
掌柜的心疼又興奮地付了銀票,謝廣福則暗自咂舌,這八十兩在村里,都夠娶八個媳婦了!
有了這次的經驗,他們又如法炮制,快速游走了京城另外幾家大當鋪,將剩下的“花神系列”銀簪分別典當,價格有高有低,最終總共換得了四百多兩銀子的巨款!
謝秋芝用現代四千多元的成本,換來了在這個世界足以支撐起一個家族起步的資金,簡直劃算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