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就是醒,什么叫有點兒醒。”
婦女主任沉下臉,“陳婆子,裝暈騙大家伙兒,你到底想鬧哪一出?!?/p>
“哎喲,疼啊,我是真的被凍暈了,”
陳婆子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叫喚,嘴硬道,“不信你們問春花妹子。”
被點名的王春花在村民注視下有些腿軟,但想到陳婆子許諾的報酬,還是硬著頭皮站出來作證,
“是,我看到陳婆子時,她躺在地上臉都凍青了,再晚一點估計就凍死了?!?/p>
“那還真是巧,都在家貓冬的時候,春花嬸兒碰巧到河邊散步,還碰巧救了我婆婆一命?!?/p>
蘇念笑著朝王春花鞠躬,“我托大,代表陳家謝謝嬸子?!?/p>
“不過......”
她話頭一轉,將村民目光再度引回陳婆子身上,“婆婆,還是先說一下鑿冰抓魚的事吧,”
蘇念指著往后躲的王春花,沉聲質問陳婆子,
“春花嬸兒說,是我嘴饞,逼你大冬天下河抓魚,虐待你。趁著大家伙兒都在,你說說,為什么要一大早出來抓魚,是不是我想吃逼你的?!?/p>
“我......”
當著眾人的面,陳婆子害怕地看了眼蘇念,渾身顫了顫,縮著頭膽怯道,“耀祖媳婦兒,你說啥就是啥吧......你沒有要吃,是我,是我想討好你,是我自作自受。”
這話說得,
好像沒說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呵!”
蘇念被陳婆子的不要臉氣笑了,
她知道陳婆子會演,但沒想到這么會演,
“聽婆婆這意思,還是我逼你的唄?!?/p>
蘇念挑眉,直接挑明,“當著支書和大家伙的面,你把話說清楚了,是我逼你的嗎?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其他什么也不用說?!?/p>
陳婆子支支吾吾,
“怕什么!”
大隊支書不耐煩地敲了敲拖拉機頭,“說實話!今天整個村的人都在,要是有人回家秋后算賬給你罪受,我第一個不饒她!”
“誒!”
陳婆子抹了把淚,小聲道,“耀祖媳婦兒說生孩子必須要喝魚湯下奶,這是蘇家傳下來的規矩,我要是弄不來魚,她就......家里窮,我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出來自己撈?!?/p>
“不怪耀祖媳婦兒,她從小被嬌養,雞鴨魚肉都是日常吃食,是老婆子我沒用,扛不住凍?!?/p>
“耀祖媳婦兒你可千萬別生氣,等我病好了,一定把魚給你撈來?!?/p>
陳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隊支書眉心緊得能夾死蒼蠅,“蘇同志,你實在是太過分了!我作為支書遇到這種惡行絕不容忍姑息!罰!必須重罰!”
蘇念靜靜看著,也不急著打斷,等大隊支書說完,才幽幽道,“支書,我很佩服你的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為人,但請你先聽我說一句再下定論?!?/p>
“婆婆說得情真意切,我聽著都同情。”
她盯著陳婆子漏出得意神色的臉,譏諷一笑,“但是,我魚蝦過敏,吃魚對我而言是要命的舉動?!?/p>
怕村民不明白過敏是什么,蘇念用通俗易懂的話解釋道,
“過敏也算是一種病,還是無法根治的病,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有人不會,有人卻在遇到特定的食物后會發生嚴重反應,吃下去后,輕則當場起紅疹,重則會因為咽喉部位腫脹而窒息喪命?!?/p>
她低垂著頭,苦澀一笑,“不巧,我對魚蝦海貨都過敏,還是很嚴重的那種,小時候不知道,差點丟了命。”
“啥?不可能!”
陳婆子抹淚的動作一下僵住,對上蘇念幽沉的眼神,只覺心里發慌,“你瞎說,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說你對魚蝦過敏,我還說我對肉過敏呢!”
王春花清楚自己和陳婆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陳婆子要是被罰,她也脫不了干系,只能跟著幫腔,“空口無憑,誰信??!”
“我知道大家不信,所以特地問隔壁嬸子借了點魚肉,是不是真的,我吃一口不就知道了?!?/p>
蘇念朝大隊支書看了眼,轉身走向人群最后,沖一位端著碗的婦人道了聲謝,“麻煩嬸子了,借您的魚肉我會還的?!?/p>
“不急,這點魚肉嬸子還是請得起的。”
婦人憐憫地拍了拍蘇念,沖王春花二人方向吐了口唾沫,面露厭惡,“黑心肝的,蘇同志剛生過孩子,也不知怎么礙了你們的眼,被你們害成這樣!”
王春花看著蘇念從碗中撕下一小塊魚肉咽下,又看了看婦人身上亮眼的軍綠色襖子,猛然想起這婦人是誰,她從陳家出來時,蘇念就是在跟這個婦人說話,
她以為蘇念是在跟人閑聊,
原來竟是借魚證明自己魚肉過敏嗎!
王春花下意識撇開陳婆子挽住自己的手,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凍得她渾身顫抖,
她們都著了蘇念的道了!
蘇念早就知道陳婆子她們的計劃,
故意等到現在就是為了在全村人面前一點一點揭露她們的算計!
王春花駭然時,人群嘩然,
“紅了紅了!真出疹子了!”
蘇念白皙的面容上一顆顆芝麻大小的紅疹子正爭先恐后地冒出來,觸目驚心,
沒出疹子的皮膚也被牽連,腫脹泛起嫣紅,
巴掌大的臉瞬間就大了一圈,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我沒有騙大家,也沒有說謊,我真的對魚蝦過敏?!?/p>
杏眸蒙上一層晶瑩,蘇念哽咽著撩開衣袖給村民們看,“我怕窒息來不及送醫院會有生命危險,就只吃了一小口?!?/p>
眾人這才發現,蘇念臉上的癥狀已經算輕的了,藏在衣袖中的胳膊更是嚴重,密密麻麻的紅疹堆疊在一起,紅得刺眼。
“蘇同志真的對魚肉過敏!是陳婆子她們說謊!”
“哈,一口下去就起這么多紅疹子,原來過敏真的會丟命!看來陳婆子不傻,是蘇同志傻,嫁進陳家攤上這么一個老婆婆。”
事情到這一步,誰對誰錯已經毫無懸念,
陳婆子和王春花陷害冤枉蘇念的事,已成定局,
但眾人就是想不明白,蘇念雖然成分不好,但有學問會看病,人也長得好,工分拿得跟壯勞力一樣多,
這么能干的媳婦兒,誰家娶了不當個寶供著,陳婆子為什么要鬧事壞蘇念名聲?
“還能是為了啥,吃飽了撐的,不想家里安生唄?!?/p>
“我看啊,是蘇同志太有本事,陳婆子想壞了她的名聲,好拿捏,搶蘇同志的嫁妝唄。”
村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聲音雖小卻足以傳到眾人耳朵里。
“我...我突然想起來,家里還有事...”
王春花訕笑著后退,隨意找了個借口想溜走,
哪知道腳后跟剛離開地面,大隊支書韞怒的眼神就掃了過來,“允許你走了嗎,給我站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