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里的油燈“噼啪”一聲爆了個燈花,暖黃的光瞬間照亮了全屋,連墻角的蜘蛛網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張竹桌歪歪扭扭地立在中間,四條腿有兩條墊著碎竹片,像個踮著腳站不穩的醉漢;桌旁的木凳看著是新打的,卻還帶著沒磨平的毛刺,棱角鋒利得能當小刀子用,蘇震試著坐了一下,沒兩秒就齜牙咧嘴地站起來:“這凳子比鐵砧還硌屁股,坐久了怕是要練出鐵屁股功!”
墻角的水缸滿得快溢出來,水面映著油燈的光,晃得像塊碎金子,偶爾還飄著片落葉——不知道是從哪飄進來的。李銘坤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活像個查案的捕快,手指在竹墻上劃了一下,指尖沾了層濕綠的竹屑,他捻了捻,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屋子怕是剛蓋了半個月,竹子濕得能擰出水——生火怕是要冒黑煙,嗆得人直咳嗽,到時候我們三個都得變成黑炭頭,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他又拿起桌上的油燈,燈芯白得像新彈的棉花,連半點燈花結都沒有,湊到鼻尖聞了聞,語氣更警惕了:“這燈也是新的,連油都只倒了半盞,看樣子我們是頭撥進來的‘客人’——哪有主人家備了新燈新凳,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怕不是請君入甕的圈套。”
“你這老江湖,膽子比針尖還??!”王國鋼(偽裝的王賓)拍著大腿笑,破棉襖的下擺掃過火盆,帶起一陣細灰,嗆得他自己先咳嗽了兩聲,“山民蓋屋跟娶媳婦似的,得挑良辰吉日才肯住——去年我在吳中,有戶人家蓋了屋,愣是等了三個月,就為了選個‘水旺’的日子搬進去,說能保莊稼豐收,結果等搬進去,地里的麥子都快旱死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銘坤卻搖著頭,走到門邊指了指外面的燈籠,語氣篤定:“前輩您看,燈籠里的蠟燭還有四寸長,點燃的痕跡還新鮮著,蠟油都沒凝固——要是主人沒住,誰點的蠟燭?總不能是山里的猴子學做人,還懂得掛燈籠迎客,順便把蠟燭點上吧?”他邊說邊往蘇震那邊挪了挪,眼神里滿是“這老頭不對勁”的暗示。
王國鋼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像被凍住的面團,隨即又揉開老頑童的模樣,伸手拍了拍李銘坤的肩膀:“你呀,就是想太多!說不定是路過的樵夫,進來避過雪,點了蠟燭取暖,走的時候忘了吹——山里人實誠,哪有那么多彎彎繞?”說著他蹲下身,從懷里掏出火折,“先把火盆點了,我這老骨頭快凍成冰碴了,再凍下去,骨頭縫里都得結冰?!?/p>
火折“呼”地吹亮,橘紅色的火苗晃了晃,引燃了火盆里的木炭。沒一會兒,暖意在屋里散開,還帶著股淡淡的異香——像蘭花香混著點麝香,聞著讓人渾身發軟,連眼皮都想往下耷拉。蘇震心里一動,瞬間想起魏離教他辨識迷藥時說的話:“‘幽蘭散’是錦衣衛的獨門軟筋散,摻在炭火或香里,聞多了能讓人渾身無力,跟沒骨頭的面條似的?!?/p>
他悄悄屏住呼吸,用眼角余光掃向李銘坤——只見師叔正低頭搓手,鼻尖已經開始冒細汗,臉色也有點發白,顯然是吸了不少迷藥,連手指都開始微微發抖。蘇震趕緊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李銘坤的腳踝,幅度小得像不小心碰到,同時故意提高聲音轉移話題:“前輩,傍晚在船上您說我身負白虎之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難道我真能像老虎一樣厲害?”
王國鋼瞇著眼,手指捻著胡須,故作高深地搖頭晃腦:“你聽過李玄霸嗎?那小子能舉著八百斤的錘子打仗,就是身負青龍之力;還有李存孝,人稱‘飛虎將軍’,是朱雀附體——這白虎之力,主的是殺伐,你眉間藏著股白氣,平時看不出來,一運功就顯形,跟揣了個小老虎似的,一不留神就能蹦出來咬人?!彼D了頓,話鋒突然一轉,眼神變得銳利:“你父母是誰?在哪遇見的白虎?這白虎之力可不是天生就有的,定是遇到了奇遇。”
蘇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這老頭開始套話了”,嘴上卻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眼圈都紅了:“我爹娘早年就沒了,是被一頭大白虎撲倒的,幸好師父魏離路過救了我——具體在哪,我年紀小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雪下得很大,老虎的眼睛亮得像燈籠,嚇得我直哭?!彼呎f邊偷偷觀察王國鋼的表情,見對方眼神松動,趕緊補充,“師父說我命大,被白虎嚇出了后遺癥,所以才有點怪力氣,哪是什么白虎之力呀?!?/p>
李銘坤也趕緊幫腔,只是聲音有點虛,底氣不足:“是啊,小蘇記性差,連去年在哪采的草藥都忘了,更別說小時候的事了。他那點力氣,也就夠挑兩桶水,跟白虎之力差遠了?!彼f著還想拍胸脯,結果手剛抬起來就軟了下去,心里暗罵“這迷藥真厲害,才吸了幾口就沒力氣了”。
王國鋼盯著兩人看了半晌,突然“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破棉襖的下擺都被帶得飛了起來:“你們這兩個小騙子!還想蒙我?我明明聽說魏離在丹山隱居,還跟你策劃刺燕大計——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當我老糊涂了?”他猛地扯掉身上的破棉襖,里面露出件暗紅色的錦緞官服,料子光滑得能反光,腰間掛著塊黃銅腰牌,上面刻著“錦衣衛統領”四個大字,閃著冷光。
“嘩啦”一聲,竹屋的門被推開,冷風裹著雪粒灌進來,四個蒙面黑衣人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得像一個人操縱的木偶。他們手里的長劍閃著寒光,劍尖都對著李銘坤和蘇震的四肢關節,顯然是想生擒,怕傷了活口。為首的黑衣人還故意用劍鞘敲了敲竹桌,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示威。
“你這老狗!竟敢裝隱士騙我們!”李銘坤氣得想站起來,可渾身軟得像沒煮透的面條,剛撐著桌子起身,膝蓋一軟,又“咚”地坐了回去,連罵人的話都變成了氣若游絲的“你這老…狗…不得好死…”。兩個黑衣人趁機上前,長劍“唰”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涼的劍刃貼著皮膚,嚇得他瞬間不敢動了,心里卻在咆哮“早知道就不跟這老騙子上岸了,現在好了,成了待宰的羔羊”。
蘇震心里卻樂開了花——幸好白虎附體百毒不侵,這“幽蘭散”對他半點用沒有,反而讓他更精神了。但他表面還是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雙手亂擺,聲音發顫:“大人饒命!我們就是普通百姓,不是什么建文余孽!我就是個跟著師叔收布的,連劍都不會用,您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哪像會作亂的人呀?”他邊說邊故意把照膽劍往身后藏了藏,一副害怕被發現的樣子。
“少裝蒜!”一個黑衣人厲聲喝道,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長劍“唰”地直刺蘇震的左肩,想先廢了他的胳膊。蘇震早有準備,手腕一翻,照膽劍“唰”地出鞘,劍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像裹了層碎月光,連火盆里的炭火都被劍氣引得“噼啪”響。他一劍“松濤穿云”劈出,劍風卷著炭火灰,迷得黑衣人睜不開眼,“當”的一聲脆響,精準地格開了對方的劍,震得黑衣人手腕發麻,長劍差點脫手。
另一個黑衣人見狀,從側面偷襲,長劍“毒蛇吐信”直刺蘇震后腰,想打他個措手不及。蘇震左腳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像片被風吹起的竹葉,輕飄飄地避開,同時反手一劍“暮煙蔽日”,劍刃擦著黑衣人的手腕劃過,帶出一道血痕。黑衣人嚇得趕緊收劍,手腕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間被炭火烤得冒了白煙,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喊出聲。
“好小子!還藏著一手!”王國鋼站在一旁,看得眼睛發直,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刀,卻沒敢上前。他身邊一個體型微胖的黑衣人慢悠悠地掏出個核桃,在手里盤得“咯吱”響,聲音懶洋洋的:“急什么?這小子劍法不錯,比上次抓的那個‘江湖第一劍’強多了——我再看看他的招式,說不定能抓出點同門的線索,到時候一并剿滅,功勞更大?!?/p>
這黑衣人正是錦衣衛聘請的高手毛杰,直屬于紀綱,向來不把王國鋼放在眼里,連說話都帶著股傲慢。王國鋼氣得臉發青,像被凍紫的茄子,卻又不便發作——毛杰的武功比他高,后臺也硬,只能盯著戰局咬牙:“再等下去,這小子就要把我的人砍了!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你擔待得起嗎?”
蘇震這邊打得正酣,一點沒受兩人爭執的影響——他施展開魏離教的“松風劍法”,劍招靈動得像山間的清風,時而輕盈如蝶,時而剛猛如虎。一劍“翠斂愁眉”挑開黑衣人的劍,劍刃帶起的風把對方的蒙面布都吹飛了,露出張滿是胡茬的臉;又一劍“斷云殘雨”劈向對方胸口,劍風帶著炭火的溫度,烤得黑衣人臉頰發燙,趕緊往后退,卻不小心踩在了火盆邊的木炭上,“嗷”地叫了一聲,跳著腳往后躲,活像只被燙到的猴子。
兩個黑衣人雖說是錦衣衛的好手,可面對蘇震的白虎之力,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一個人的劍被蘇震一劍震得脫手而飛,“咚”地插在竹墻上,劍身還在“嗡嗡”作響;另一個的衣角被劍風刮到,沾了點炭火,“滋啦”一聲燒了起來,他慌忙伸手去拍,露出個大大的破綻。蘇震趁機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黑衣人“噗通”跪倒在地,疼得直咧嘴。
“就是現在!”蘇震心里一喜,一劍“流云破月”刺出,劍尖直指黑衣人的肩井穴,只要刺中,這人就會當場失力。可就在這時,毛杰突然動了——他身形快得像道黑影,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根手腕粗的鐵鏈,“唰”地甩向蘇震的手腕,鐵鏈上的鐵鉤閃著寒光,像毒蛇的獠牙,顯然是想鉤住照膽劍,把劍奪過來。
蘇震趕緊收劍,手腕一翻,劍刃擦著鐵鏈劃過,“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震得他手心發麻。他抬頭看向毛杰,只見這人臉上的布蒙得不嚴實,露出的嘴角掛著冷笑,手里的鐵鏈在地上拖得“嘩啦”響,像條不安分的蛇:“白虎附體又如何?在我這‘鎖龍鏈’面前,你照樣得束手就擒!這鏈子??烁鞣N蠻力,上次有個能舉鼎的壯漢,被我一鏈鎖住,連動都動不了?!?/p>
李銘坤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可渾身軟得像面條,只能氣若游絲地喊:“小蘇!小心他的鐵鏈!這鏈子能鎖筋脈,被纏住就完了!”他想沖過去幫忙,卻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心里把王國鋼罵了千百遍“老騙子,早知道就該先給你灌迷藥”。
蘇震卻絲毫不慌——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白虎之力正在沸騰,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連握著劍柄的手都更有力了,照膽劍上的金光也更盛了,像裹了層太陽的光芒。他劍尖斜指地面,眼神堅定,嘴角還帶著點笑意:“有本事就來試試!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鎖龍鏈硬,還是我的照膽劍利!說不定你的鏈子,還沒碰到我的劍,就被劈成兩段了!”
竹屋里的油燈被劍風刮得忽明忽暗,火苗晃得人影在墻上亂舞,像群張牙舞爪的怪物?;鹋枥锏奶炕馂R出來,落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小黑點,有的還燒到了竹屑,發出“滋滋”的聲響。王國鋼盯著蘇震的背影,心里暗暗嘀咕:“這小子怎么跟打了雞血似的?幽蘭散對他半點用沒有,早知道就多放兩斤迷藥,把他也迷倒,省得現在這么麻煩!”
而毛杰則收起了小覷之心,手里的鐵鏈繃得筆直,像根即將發射的箭,眼睛死死盯著蘇震的劍尖——他知道,接下來的這一擊,定是分勝負的關鍵。若是能擒住蘇震,不僅能立大功,還能弄清白虎之力的秘密;若是輸了,丟的可不止他自己的臉,還有紀綱大人的顏面。
蘇震深吸一口氣,體內的白虎之力匯聚到手臂上,照膽劍的金光幾乎要照亮整個竹屋。他盯著毛杰的鐵鏈,尋找著出擊的時機,心里盤算著“等他鐵鏈甩過來,我就一劍劈向鏈節,那里是最薄弱的地方,肯定能劈斷”。兩人就這么對峙著,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和炭火的“噼啪”聲,在寂靜的竹屋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