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亦摟著人曬太陽,沒一會江翎便昏睡了過去。
他抱起人回到房間,將人放在床上時,牽動胸口的傷,撕裂般的疼傳來,可他動作沒有半點停滯。
心臟上的疼比任何傷痛都來的兇狠,以至于皮肉之苦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清冷的信息素逸散開來,其中的味道或傷心或痛苦,唯獨沒有安撫。
江翎給不了裴肆亦安撫了。
但沒關系。
只要他可以給江翎安撫就行。
裴肆亦吻了吻江翎眉心,木質香的安撫性信息素一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刺疼的腺體得到撫慰,江翎不自覺蹙起的眉頭稍稍松開,空氣里躁亂的清冷信息素也似乎安穩(wěn)了下來。
裴肆亦看著江翎,心想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個江翎,一個江翎就夠了……
手機驀地震動一聲。
裴肆亦看過信息后稍稍柔和下來的眉眼又再次變得冷冽。
將小藍包和麒麟花放在床頭,確定江翎沒有醒來和痛苦的神色,才轉身離開房間。
清冷的信息素被隔絕在房間,在這個初夏時節(jié),裴肆亦小心翼翼的藏起了一抹霜雪。
房門外管家恭敬等候著,見他出來,立即小聲匯報,“少爺,警局那邊發(fā)來消息,說吳佑澤想要見少夫人。”
吳佑澤,便是那個被江翎送回家的高中生,也是他拿著江翎送去的免費課程卡混進尚義,帶著烈性.迷.藥配合米希爾迷暈了保鏢和尚義所有人,還試圖迷暈江翎。
如果沒有他,裴肆亦不可能錯過營救江翎的最好時機。
裴肆亦聽完沒有說話,管家低著頭看不見裴肆亦的神情,但莫名后背發(fā)寒。
管家咽了下口水,又接著補充,“夫人也來了。”
裴肆亦這才有了點反應,輕聲道,“見江翎,他不配。”
禾清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頭就看到了從樓上下來的裴肆亦。
他那個不論何時都濃墨重彩又肆意飛揚的孩子,如今竟然也呈現出一種褪色般的孤寂來,沉默的走在赤白寂靜的樓梯上,莫名叫人覺得難過極了。
禾清初從小就沒怎么擔心過裴肆亦,如今長大成人了,反倒叫他們一家人都心疼的厲害,與那命定的孩子結為伴侶時,他們有多為兩孩子高興,如今,就有多為他們感到難過。
這世間從來就不講道理。
只是荒唐成這般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雖然知道裴肆亦的狀態(tài)不會好,但這副樣子還真是……
禾清初垂眸抿了口茶,心中忍不住嘆氣。
還真是叫人揪心。
“爸。”裴肆亦朝著禾清初走去,“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小江,還有你。”禾清初放下茶杯,“我曾經在南洲那邊聽說過一個醫(yī)療團隊,他們有過治療器官衰竭的案例,雖然只是某一個器官……”
他話還沒說完,裴肆亦便忽的抬眼,“您有聯系方式嗎?”
禾清初將聯系方式給了他,最后道,“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即便這句話很殘酷,但禾清初還是要說。
神隕是專門針對頂級的劇毒,殘Omega沾上就沒有活下來的例子。
“我知道。”
裴肆亦明白的,這兩個月里,齊州,中州,西州的頂級醫(yī)療團隊和醫(yī)生他都找來了。
可在看過江翎后,所有人都朝著他搖頭,唯一開口的兩個字是“節(jié)哀”。
他不想節(jié)哀!!
他也不想認命!!
“明天,我會帶江翎前往南州。”
但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他也會盡全力的抓住!
禾清初點頭,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
裴家人現在都想知道江翎的情況,但江翎睡著了,他也不好打擾,只能下次再來。
臨到出門時,裴肆亦喊住他,“爸,我們走后,能拜托家里一個事嗎?”
“什么?”
“幫我把求婚現場改一下吧,改成婚禮現場,等我們從南洲回來,就結婚。”
禾清初喉間一瞬間哽住。
誰都知道江翎活下來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裴肆亦不管概率多少,他都會跟江翎結婚。
麒麟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
禾清初明白,他的孩子這一生,或許要孤獨終老了……
他很難過,沒有那個父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走到這一步,可他不會勸裴肆亦走出來,更不會勸裴肆亦放棄江翎。
他知道勸不動,也清楚自己沒資格勸,因為,他的愛人也是麒麟。
禾清初心口微澀,他看著高出自己許多的裴肆亦,忽的抬手,裴肆亦眼睫垂下,跟著彎腰低頭。
當那溫暖的掌心覆蓋張揚的紅發(fā),二人皆是紅了眼眶。
禾清初如同小時候那般,溫柔的拍了拍裴肆亦的頭,“好,我們會為你們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等著你們平安健康的歸來。”
裴肆亦笑著,聲音輕嘆著嘶啞,“謝謝爸。”
禾清初直到走出這棟別墅,才任由眼淚落下來。
他的孩子從小小的一個長到這么大,從未受過什么磨難,如今卻在愛這個字上,嘗遍了求不得,愛別離……
裴肆亦站在門口看著禾清初背影遠去后,立即轉身往樓上去。
只是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到“砰!”的一聲碎裂聲,心臟猛的一顫,他不及多想,腳步一邁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江翎床邊。
視線里率先出現的是江翎伸在半空的手,他想也沒想的一把握住,上前迅速將人摟進懷中,“怎么了,你要去哪兒?”
男人語調壓的很沉,聲線也很不自然,像是害怕他會就此離開,以至于心慌意亂的厲害。
江翎身形微頓。
他明白裴肆亦在怕什么。
可這一次,他似乎沒有可以安慰裴肆亦的籌碼了,何況之前的誓言他也即將違背。
他也沒想到啊。
他原來,真的是個騙子……
覆雪的眼睫輕顫,江翎道,“我想喝水,但杯子太重了。”
裴肆亦愕然垂眸,這才看到腳邊碎了一地的水杯,而與此同時,手中握著的那截枯瘦手腕的觸感也變得異常清晰。
裴肆亦呼吸猛的一窒。
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這雙一拳可以打倒一個alpha的手,連一只水杯都端不起了?
裴肆亦知道生命的凋零是殘酷且痛苦的,可他沒想到,會凋零的這樣快……
他喉結滾動,“江翎,我們一會兒,去南洲吧。”
裴肆亦受不了了。
他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