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當天。
裴肆亦抱著江翎橫跨大海,直沖進最近的大陸,齊州。
醫院里,裴肆亦被關在手術室外。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里只剩那扇手術門。
赤紅的手術燈打在他身上,渾身的血泛起刺骨的寒芒。
裴野裴擒抓了米希爾和格雷文后交給了迪昂,隨后迅速趕了過來。
他們看著裴肆亦身上的血,又看向手術室,二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震驚和震怒。
他們沒想到,斯特爾竟真的不將他們裴家放在眼底。
竟敢這樣傷害他們裴家的人!!
找死!!
“看來是我們老實太久,讓他們以為我們沒脾氣了!”
裴擒看著裴肆亦身上沾染的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黏膩刺眼的讓人煩躁。
他眉眼沉的駭人,交代裴野,“跟阿諾和清初說一下,今晚,我們晚點回家。”
裴野點頭,眼底的冷意迸發,麒麟骨子里的嗜血與獸性再不掩飾。
“病人身上多處貫穿,有兩處是致命傷,肩胛骨與腕骨碎裂,失血過多加上劇毒神隕爆發猛烈……器官正在迅速衰竭……手術風險很大……”
裴肆亦看著眼前的醫生,聽著這些話居然覺得有些茫然。
為什么傷的這么重?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么就這樣了?
他那么好的江教練,他那么強大的江教練,江翎一生已經夠苦了,為什么還要經歷這樣的疼痛?
世間一切都變得緩慢寧靜,裴肆亦身上的血液早已凝固成厚厚的一層,稍微動作都會撲簌簌落下無數血繭。
凝固后的血液凝在衣服上冰冷刺骨,裴肆亦心臟疼的窒息。
他閉了閉眼,聲音干澀啞然,“我簽字……”
***
兩個月后。
裴肆亦的別墅里。
江翎窩在花園的吊椅上,手上還打著石膏。
如今天氣變暖,正午陽光暖烘烘的叫人倦賴。
白云掠過,陽光化成金光灑在各色的花朵上,風一吹,各色的光芒便搖搖晃晃的夢幻著輕閃。
江翎抬起左手,光在指縫中閃耀,月色的長發在風中散開,帶起清涼的信息素往遠處飄散……
江翎的手術是成功的,可神隕對殘Omega的摧毀是致命的,哪怕只有一滴,也讓他本就脆弱的臟腑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手術一個月后了。
他那肆意張揚,比太陽還耀眼的混賬麒麟,如今變得疲憊又憔悴,頭發也凌亂頹廢,缺乏打理,甚至顯得有些邋遢。
附身吻他時,眼尾帶著好大一片紅。
他說,“江翎,我要把你關起來。”
嘶啞難聽干澀到了極致聲音,落在耳邊時,好似還帶著哽咽。
裴肆亦沒有給江翎絲毫反駁和拒絕的余地,而江翎卻輕笑著道,“好啊。”
好啊。
把我關起來吧。
不論哪里,請把我關在有裴肆亦的地方……
不是舊帝國的水牢,不是漆黑的雜物間,江翎不喜歡這些地方,沒有裴肆亦,他會疼,他會害怕。
他只有呆在裴肆亦身邊,才會輕松,才能開心。
就這樣。
江翎被裴肆亦關在了別墅。
別墅外到處都是保鏢和監控,別墅里除了裴肆亦,不允許任何alpha進入,而江翎,也不被允許外出。
太多人想要看望這位Omega,卻無一例外,全部被擋在了別墅外。
網絡上都在說,裴肆亦是以愛之名在囚禁他。
可不是這樣的。
江翎抬手摸了摸后頸,那個脆弱的腺體從他蘇醒后就一直刺疼著。
如今的他,已經無法控自己的信息素了……
一片枯葉飄落在腳邊,江翎視線垂下,不可避免的看到那空蕩蕩的腳腕。
腦中浮現出那條斷了的麒麟鏈,他抬手輕輕碰了碰腳腕,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那條麒麟鏈條不見了,他明明放進了褲兜里,可還是掉了,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身側出現腳步,光率先把人影推向江翎。
他眸光微閃抬眼看向來人,臉上的失落散去,聲音在風中柔韻,“裴肆亦。”
“嗯。”裴肆亦應了聲,眸子里印著江翎瘦到可怕的身形,陽光透過蒼白的皮膚,黛青色的血管似乎要跳出來。
醫生說江翎時間不多了。
可裴肆亦不信。
視線中高大的身形蹲在了自己面前,江翎看到裴肆亦拿出了一條赤紅的腳鏈,要往他腳腕上戴。
“找到了?”江翎眸子閃出一絲欣喜。
裴肆亦沒有說話,徑直往他腳上戴,江翎察覺到不對,他撐坐起身,視線掃過裴肆亦胸口,聲音帶著些許強硬,“裴肆亦,衣服掀開。”
裴肆亦身形微頓,但還是聽話的解開了扣子。
江翎抬手掀開衣領,果不其然在裴肆亦胸口看到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閉了閉眼,開口時聲音微澀,“裴肆亦,你是傻子嗎?”
“不是。”裴肆亦輕輕抱住他,“既然第一枚護心鱗片代表這一生的運氣,那么第二枚就代表下一世……”
這一世的運氣不夠,他就用下一世的填,下下世的填!
江翎聽明白了,卻只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
他的身體他很清楚,所有器官都在快速衰竭,除了保守治療沒有別的辦法。
注射了大半管神隕的米希爾在短短幾天內便器官衰竭而死,江翎比他好,但殘Omega身體太差,他最多還能堅持三個月……
三個月啊。
怎么夠呢?
裴肆亦貪心,他想要一輩子。
江翎額角抵上裴肆亦肩頭,抓著裴肆亦衣服的指尖用力到泛青,“你就是傻子。”
麒麟只有成年時會自然的換一次鱗片,那第一枚護心鱗,是自然脫落,而這第二枚,卻是他生生剜下的。
護心鱗與心脈相接,剜鱗與剜心沒有不同。
江翎好似也開始心痛,他看著自己腳腕上那條與之前一模一樣的麒麟鏈,聲音忽的破碎不堪,“裴肆亦,你別這樣……”
他又死又活,好不容易尋到一個愿意為他縫補心臟的人,可他的心臟補好了,裴肆亦的心卻好像破了……
上輩子已經爛了。
這輩子為什么還是不能好過?
他不怕死,他也可以去死,可裴肆亦不行,他的麒麟不行!
江翎死死抱著裴肆亦,仿佛要用盡最后的力氣,“裴肆亦,答應我,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怎么樣才算好好活?
沒有江翎的世界,裴肆亦該怎么活?
可懷中的人已經那樣痛苦,瘦到好似風一吹就會散,雨一砸就會碎一般,裴肆亦不想讓他傷心,任何事情,都不可以。
于是他說,“好,我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