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硯黯淡的眸色亮了一下,腦袋歪在她頸窩處,一只手環住她的的肩膀,低低的道:“腿有些麻。”
沈佳期奮力把他從駕駛室拉出來,“堅持一下,就幾步路。”
他半邊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她幾乎要承受不住。
可每次要摔的時候,他都會把她拉回來。
要不是他現在全身凍得像個冰塊, 她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了。
進了屋,沈山湖弄來了熱乎乎的水給周京硯喝下,又讓他坐在暖氣片旁邊烤著。
他倒也安靜,斂了身上冷肅的氣質,靜靜的坐著。
只是那目光不受控的追隨著她纖細的身影。
沈佳期被那目光纏著,渾身不自在。
但沒辦法,人已經進來了,她只得忍著。
過了一會兒,沈山湖讓她把多余的被子抱了出來。
沈佳期皺眉,“只有雜物間有個小鐵床了,可那里面沒有暖氣片。”
“要不然還是打電話叫人來帶他走吧。”
沈山湖看了她一眼,“這大半夜的,叫誰來接?”
頓了一下,她又道:“人死不過頭點地,再說,他也沒有犯死罪。”
沈佳期只得不再說話,但狠狠的瞪了周京硯一眼。
只見他靠在椅子上,臉上的神情極其疲憊,平時那點凌厲冷肅的氣質全不見了。
看到她瞪他,他眼底的那點光瞬間又黯了下去。
動了動唇,想說點什么,但卻沒有說出口。
可饒是這樣狼狽,他還是極好看的。
橘色的燈光罩在他臉上,將那優越的五官襯得立體又輪廓分明。
直長的睫毛在眼窩處打下一片陰影,讓原本就深邃的眸子看起來更加幽深。
此時像飽含了深情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和憔悴。
她就這樣站在那一片深情的目光中,生出一種逃無可逃的錯覺出來。
好不容易捱到她覺得可以上樓睡覺 了,沈山湖又指揮著她把沙發移到暖氣片旁邊。
還把剛才抱下來的棉絮鋪在了上面,然后讓沈佳期把周京硯扶到上面躺著。
沈佳期有些不情愿,全程冷著臉。
但小姨下了命令,只能忍著。
做完這些,沈山湖便上了樓。
走之前,吩咐沈佳期在下面守一兩個小時,要是周京硯發燒就得上醫院。
沈佳期自是不情愿,坐了一會兒就也要回房間。
結果還沒上樓,小姨就抱著一床被子下來了。
沈佳期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被子。
她吃了一驚:“小姨,你把我的被子拿下來做什么?”
沈山湖嘆了一口氣,看著在沙發上懨懨的周京硯,“給他蓋一下,你一會兒上來和我擠一晚上。”
沈佳期皺緊了眉頭,卻又無奈。
干脆把小太陽搬到躺椅邊,又拿了毯子,打算在上面對付一晚。
周京硯靠在沙發上看著她,低聲道:“你睡我這里,我睡躺椅上。”
沈佳期冷笑:“別,你繼續裝,我看你要裝到什么時候。”
她眼 中的冷意像一把刀,劃的他的心臟一陣陣的疼。
他動了動,想要起身,卻感覺頭重腳輕,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只得低低的道:“我沒有裝,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沈佳期無比冷淡的看著他:“你大半夜的在我家外面做什么?不就是用自虐來求得小姨的心軟?”
“你知道她善良,知道她的弱點在哪里,所以,才演了這么一出,別以為我看不出!”
周京硯動了動唇,眼里閃過深深的黯意,“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
沈佳期冷哼一聲,直接不理他,拉過毯子蓋在身上,便合了上眼睛。
可周京硯舍不得睡。
他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看她了。
那沉甸甸的目光罩在她身上,讓人覺得,如果目光能實質,她一定會被勒得喘不過氣。
一直到這時,站在樓梯邊的人才慢慢上了樓。
是沈山湖。
她一邊輕輕的上樓,一邊用衣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跡。
看著衣袖上暗紅的顏色,她眼里一片晦暗。
今天一天,她都在強撐著。
她感覺自己可能支撐不了太久了。
可她在這世界上,還有兩個放不下的至親。
一個是她的小也,一個是她的朝朝。
如果她不在了,她不知道她們要怎么熬過來。
思來想去,那個值得她托孤的人,竟然只能是周京硯。
雖然他是周家人,雖然他帶給朝朝帶去過傷害。
可她卻覺得,他才是那個能真正給朝朝兜底的人。
而且,她還有一點私心。
如果她不在了, 她希望小也能由周京硯來撫養。
她恨過周家,也恨過周京硯的母親,可她現在活不了多久了,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女兒的未來一片光明。
在恨和女兒的未來之間,她選擇了后者。
樓下,橘黃的燈光亮了一整夜。
天亮的時候,沈佳期被開門的聲音弄醒了。
睜開眼睛一看,看到小姨正在輕手輕腳的開門。
她剛要坐起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著厚實的被子。
而本該在沙發上的人,卻不知道什么時候睡在了躺椅上。
沈山湖自然也發現了,搖了搖頭,低聲道:“你這孩子,怎么把人趕到躺椅上睡去了?”
沈佳期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但她總不能說是半夜的時候,周京硯把她抱過來的。
只得硬著頭皮道:“是他自己活該,現在天已經亮了,趕緊讓他走!”
沈山湖搖了搖頭,上前把滑在地上的毯子撿起來,重新給周京硯蓋上。
然后,發現了不對勁。
周京硯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呼吸也有些急促。
沈山 湖皺了皺眉,回頭對沈佳期道:“他發燒了,去把家里的退燒片拿過來給他吃一片。”
沈佳期嘟囔道:“我打電話讓陳叔來接,叫他自己去醫院。”
沈山湖道:“趕緊去拿,人都成這樣了,說這些有什么用?”
沈佳期只得不情不愿的把藥片找出來。
沈山湖吩咐她把藥片喂給周京硯,自己就往廚房去了。
沈佳期一手拿著藥片,一手端 著水杯,用腳踢了踢周京硯的褲腿,“周京硯,別裝了,起來吃藥!”
周京硯沒什么反應,只是抬了抬手,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