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煙霧繚繞,火勢不小,救援工作進行的有些艱難。
周京硯時不時的出現在鏡頭里。
他脫下了行政外套,穿上了和消防官兵一樣的防火服,也參與進了 搶救工作。
看了一會兒,沈佳期轉頭看向不遠處。
看到小姨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已經睡著了。
她走過去,把滑到地上的毯子撿起來,重新搭在小姨身上。
順便取走了她手里的相冊。
相冊里是小姨以前在學校的照片,還有一些是在中東紅十字時援助兒童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小姨穿著破敗的護士服,站在廢墟面前,被異國流離失所的孩子簇擁著。
明明周圍那么破敗,小姨臉上也全是塵土,可立在一群同樣灰頭土臉的孩子中間,她像極了從天而降的救贖。
而她身后,是一名年輕英武的維和戰士,手里拿著槍,正神采熠熠的看著她。
照片的格調是灰色和破敗的。
但流露出的,卻是最熱情的青春和最絢麗的人生。
他們相識于戰場,相愛于京市的大街小巷。
最后愛而不得,天人一方。
因為赤.裸裸的層級鴻溝,因為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沈佳期對著那照片看了許久,然后轉頭關掉了電視。
楓林路的災情一直到傍晚才得以控制。
傷亡是肯定的,但在全體人員拼命的搶救下,已經將損失降到最低。
晚上十點的時候,所有救援人員終于撤離。
忙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所有人都滴水未沾。
簡單的用過晚餐后,疲憊不堪的工作人員終于回家。
周京硯沒有回家,直接去了自己辦公室。
換了一身衣服,便開車出去了。
沿著云城的大街小巷繞了一圈,等發現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沈山湖的小院外面。
他沒有去敲門,只是望著里面橘黃的燈光出神。
今天很累,特別累。
可是他一點困意也沒有。
這場火災有兩人死亡。
其中一人是常年獨居在家的老人, 發現時已經窒息了。
另外一個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
因為是火勢最猛的單元,那女孩嚇得跑到了天臺上。
他沖上去時候,女孩正沿著鐵絲網往旁邊的樓移動。
而且,移到了兩棟樓最中間。
那網年久失修,那女孩就那么在他面前掉了下去,摔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那女孩掉下去的影子。
雖然他已經盡力了,可是鮮活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他身為這個城市的守護者,卻沒有救下她。
那種愧疚和自責,沖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每年都會遇到各種突發事件,其中不少與人命相關。
可是,這是第一次他想要救一個人,卻無能為力。
第一次,他感覺到生命的渺小。
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
來自靈魂的拷問鞭策得他每一根神經都是痛苦的, 他只有在這里,只有在靠沈佳期近一點的地方,才能感覺好受一些。
不知不覺夜已深,小院的燈終于熄滅。
車里的男人也伏在方向盤上,慢慢睡去。
凌晨的時候,突然起了大風,雨勢 也變大。
氣溫突然驟降十度。
天氣太冷,院子外面的雞仔半夜凍得直叫。
沈山湖被吵醒,起來拿了床舊掉的棉被就要下樓。
卻不料走出二樓臥室的時候,透過模糊的玻璃,一眼看到了院外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轎 車。
她嘆了口氣,把棉被拿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發現外面冷得可怕。
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雨和冰粒子,像是入了嚴冬一般凍得人骨頭都要壞掉。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去開了門。
和她想的一樣,外面的車是周京硯上午開過來的那輛紅旗。
而且沒有上鎖,她輕輕一拉,門就開了。
車內沒有開暖氣,周京硯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也不動。
沈山湖叫了他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又趕緊推了推他:“京硯,醒醒,外面太冷了,你不要這里睡著了!”
周京硯還是沒有回應。
沈山湖感覺有些不妙,剛要繞到另外一邊去查看,沈佳期就出來了。
“小姨,大半夜的你在這里做什么?”
沈山 湖回頭道:“是周京硯的車,他可能在這里待了一晚上了,你快去看看,這么冷的天,他沒有開暖氣,我怕凍壞了!”
沈佳期皺了皺眉,還是繞到了另外一邊。
拉開門,推了推周京硯:“周京硯 ,你醒醒,趕緊把車開走!”
這一次,周京硯動了動,卻沒有抬頭。
沈佳期又推了他一把。
這一次,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背。
冰涼的觸感讓她感覺有些不妙。
她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扶起他。
又摸了摸他的臉。
這才發現他身上冷得像冰條子一樣。
她趕緊拍他的臉,“周京硯,你醒醒!”
“你睡在這里做什么?”
這時,沈山湖出聲道:“可能是暈過去了,這天這么冷,他又沒開暖氣,在外面坐一晚上,沒人受得了?!?/p>
“趕緊的,把人弄到屋里去,別凍壞了!”
沈佳期咬了咬牙:“不行,我看他是故意 的!”
“打120, 要不然我給陳叔打電話,讓他來弄走?!?/p>
沈山湖不同意,“那也不能就這么把他撂在這里,別說是一個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貓兒狗兒,也不能讓它凍死在我門口。”
“趕緊的,把人扶進屋里去?!?/p>
這時,周京硯終于睜開了眼睛。
看到沈佳期的臉,他的腦袋一下搭在了她肩膀上,喃喃道:“朝朝,不要趕我走?!?/p>
“我就在這外面坐一坐,不進去打擾你……”
“我就坐在外面,你不要趕我走……”
沈佳期這才發他臉上多了好多小傷口,手背和露在外面的脖子處,也全是細小的傷口。
有些是被什么東西刮傷的,有些一看就是灼傷。
想到下午電視里的畫面,她的心突然就難受起來。
扶住他,低聲道:“你還能走嗎?我背不動你,你自己撐著一點兒,我扶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