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爾現在遇到難題，已經很習慣找兩個狗頭軍師問計了。

而這一次，他的聲音格外艱澀，“你們說，當神說我是天選之子，卻又給另外一人，給我的對手提供同等的支持，這意味著什么？”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理查與羅根的關注點也截然不同。

理查頓了頓，難以置信地反問，“瓦特，你還相信那個什么神，還相信你是什么鬼天選之子？”

我還以為你已經恢復正常嘞！

羅根則干咳一聲，痛心疾首地盯著唐納爾，仿佛在揭示一個宇宙終極的丑陋真相，“這恐怕意味著，你被所謂的神出軌了啊！”

“出……出軌？！”

唐納爾像是被這個詞燙了一下，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絕倫的指控。

謝特，能不能嚴肅點，我們在討論地下世界的爭霸呢，別整得跟三流狗血言情小說似的。

唐納爾感覺自己的頭發根根倒豎，每一根血管都在額頭突突狂跳，幾乎要沖破皮膚炸裂開來。

“你丫的閉嘴！”唐納爾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轉頭只看向理查。

理查也差點被羅根逗笑，但一想，又覺得話糙理不糙。

他的反應直接而冰冷，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我早就說過了，你所謂的天選之子肯定是假的。”

唐納爾還是覺得這話刺耳，但這次沒讓人閉嘴，而是反問道：“那你說，那神……神秘人，費這么大勁，耍這種……把戲，圖什么？”

“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酒水變出來，以禁酒令之前的價格賣給我，就這個價格，他壓根就不可能是為了賺錢。”

“你們都說他在騙我，那么目的是什么？”

嗯，不得不說，甭管心里如何認定那是個大神棍，唐納爾拿到的酒是實打實的，理查不能說對方是純騙人。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

理查眼神里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真相的憐憫，慢悠悠地開口：“唐，你知道養豬嗎？”

“養豬？”唐納爾一愣，完全跟不上這跳躍的思路，眼神一片茫然。

“對，養豬。”理查點點頭，“農場主都是怎么養豬的？”

“一開始，給最好的豬食，最暖和的豬圈，哄著它，讓它覺得自己是豬圈里最金貴的崽，無憂無慮，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心寬體胖，長得飛快……”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凝，“等它夠肥了，夠壯了，一刀下去，開膛破肚，吃肉。”

唐納爾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語。

羅根也被理查的神推理震住了，半晌，強忍著笑，如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對對對，唐納爾就是豬。

理查分析得頭頭是道，“這么想的話，你說他還給了意大利佬同等待遇……多正常啊，你見過哪個農場主只養一頭豬的？”

唐納爾瞪著眼前兩個只會打擊他的“狗頭”，臉上的肌肉抽搐不停，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一聲咆哮：

“你他媽說我是豬？！！”

……

“The Chosen One！”

“韓索羅”先聲奪人，每一個音節都精準地鉆進唐納爾的耳膜，帶著一種全知全能的穿透力，

“黑暗原力的漣漪向我低語，我感知到了它的擾動在你內心最深處。”

他微微側了側頭，目光鎖定了唐納爾，“你對黑暗原力的預言，對天選之子身份的認知……發生了動搖？”

就在唐納爾被理查兩人氣得不想說話，扭頭就回到地下酒吧，想要借酒澆愁的當天晚上，“韓索羅”就突然上門來了。

——羅根當然不是為了戲弄老唐。

——他是想看看，在美利堅當前的認知程度下，他能發癲到什么程度。

——哪怕在他自己已經覺得非常荒謬的情況下，老唐還只是微微動搖，那是否還能可持續發癲？

【只能委屈老唐當當小白鼠了！】

唐·疑似豬·小白鼠·納爾所有的不安、懷疑和憤怒，在似乎洞悉一切的“黑暗原力”面前都無所遁形。

他喉嚨發干，嘴唇翕動了幾下，才擠出嘶啞的聲音，那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和控訴：

“大師，城南的意大利佬，那個阿爾卡彭，是不是也得到了黑暗原力的支持？”

“韓索羅”的身形紋絲不動，他的目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和情緒。

“阿爾卡彭？”

他的聲音恢復了那種奇異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如同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

“黑暗原力在世間的滲透，如同雨水灑向大地，大地上的小石子也會被滋潤。”

“阿爾卡彭就是一顆小石子，在與黑暗原力的短暫交匯中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一些小小的交易，僅此而已。”

翻譯翻譯——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

然而，唐納爾壓根沒聽出來。

不是他一個人能被黑暗原力青睞的事實被大師實錘了，唐納爾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掄中。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沖擊而扭曲變調，“呵呵，不是說我才是天選之子嗎？我從黑暗原力獲得的支持，也不過跟小石子一樣？”

“這天選之子哪里天選了？”

面對這幾乎是指著鼻子的質問，“韓索羅”非但沒有絲毫慍怒，頭反而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抬，似乎在“俯視”著失態的唐納爾。

他抬起一只手，動作優雅而緩慢，指尖遙遙指向唐納爾劇烈起伏的胸膛，那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發布神諭般的莊嚴。

“你可知，”“韓索羅”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唐納爾混亂的腦海里震蕩，“The Chosen One是如何淬煉成形的嗎？”

唐納爾被這莊（zhuang）嚴（bi）感十足的轉折問得一愣，滿腔的怒火和委屈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一半，只剩下茫然和一絲被牽引的好奇：“怎……怎么？”

“天選之子就像一把要斬斷命運枷鎖的絕世神兵。”

“它并非天生鋒利，而是在烈火中煅燒，在鐵砧上錘煉，在一塊又一塊堅硬的磨刀石上，反復砥磨！”

“韓索羅”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個冰冷的弧度，仿佛在展示絕世神兵在無形的磨刀石上擦過，“那是千錘百煉的磨礪！”

“是要磨碎無數磨刀石的磨礪！”

“韓索羅”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磁性，如同教堂里最擅長蠱惑人心的布道者，

“你說的阿爾卡彭？他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磨刀石，是黑暗原力為天選之子培育的需要足夠堅硬的磨刀石！”

“記住，不管有多少塊磨刀石擋在你面前，它們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證明你才是那把唯一的天選之刃！它們，都是為你而生！”

翻譯翻譯——相信我，無論我撩了多少妹，我心中最愛的人永遠是你！

唐納爾依然聽不出來，他的情緒在激蕩。

“但是！”

“韓索羅”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仿佛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沉重，

“一個真正的天選之子，一個注定要統御黑暗陰影的君王，他最為強大的武器是什么？是原力的幫助？不！”

“韓索羅”直指唐納爾的心臟，“是他對自己作為天選之子的絕對信念！是至死也不動搖的、對自己使命的忠誠！”

翻譯翻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懷疑這懷疑那的！

巨大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瞬間淹沒了唐納爾的心臟。

他不敢再看“韓索羅”的眼睛，目光躲閃地垂落，聲音變得干澀，“我錯了！我……我竟敢懷疑黑暗原力的指引！”

“韓索羅”微微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那是對這個馬甲扮演渣男得心應手的唾棄！

——渣男被發現外面有人該怎么PUA？先是一頓看似合理的解釋，然后一段深情款款的告白，再來一場不可抗拒的船戲……

——呸！船戲是不可能有船戲的，但他有替代品。

“韓索羅”向前緩緩踏出一步，伸出的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下一壓。

一個黑色陶瓷酒壇突兀出現在地面上。

他再次開口，聲音上了一種渣男安撫核心目標時才有的、極具迷惑性的深情：“黑暗原力最純粹、最無可替代的期待，永遠只屬于天選之子，你明白嗎？”

“這是原力酒精——用原力淬煉的藥酒精華！”

“是集天地之精華，采九味稀世奇珍，以古法秘制而成！”

——并不是。

——這是羅根在嘗到“**酒”的好處后，再次從“韓索羅”知識庫里掏出來的一個藥酒方子。

——然后又去唐人街老牌中藥鋪，將藥鋪里的淫羊藿、鹿茸、鎖陽、巴戟天等地道藥材打包一空！

——店老板那可憐見的，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這種變態了。先是購買了一堆“毒藥”，然后又購買一堆補腎藥材，如果不是看到報紙上沒有什么大規模女性失蹤案，他都以為這變態是要毒昏女性然后旦旦而伐了！

“融合中土的地脈靈泉為基，置于千年紫檀木桶之中，深藏于極地的冰窖之內！”

——并不是。

——基酒是從唐人街購買的華人在美利堅本土釀造的白酒；酒壇也是從唐人街采購的本土產陶瓷酒壇，然后藏在空間背包里。

“由九位閉關悟道的絕地武士，以九九八十一日之功，采原力之精粹，奪天地之造化，整整醞釀三百六十五個晝夜，方得此一壇！”

——并不是。

——“韓索羅”只花了兩夜的時間，將藥材按照方子加工好，泡入酒中，泡了一周時間。

——泡的時間太短，而且第一次釀造有點手生，效果至多只有完美品的三成，但拿來PUA小白鼠是足夠了。

“這是黑暗原力只給天選之子的饋贈，能讓天選之子充盈信念，永葆雄風！”

用中文幾句就能說完的話，“韓索羅”翻譯成英文，還是如同吟詩般的英文，硬是說了一刻鐘，說完后嘴都要抽筋了。

這鳥語真TMD不如漢語好用，又冗長又不押韻……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而唐納爾聽得一愣一愣地，最后也沒聽明白這“原力酒精”是干嘛用的。

不過不要緊，聽上去就很厲害的樣子，這絕壁是好東西！

最關鍵是，聽到沒有，這可是天選之子才能有的待遇！

唐納爾幾乎淚目，滿滿是無地自容的懊悔，“我對不起大師的期望！”

他雙手捧起地上的酒壇，仿佛托舉著某種無形的、至高無上的真理。

就算此刻真讓他把心掏出來，看上去都不是不可能。

“韓索羅”微微點頭，目光放空，像是在穿透時空看到唐納爾未來的忠誠！

實質上，他只是在心里總結——

【打補丁的效果貌似不錯，估計以后再冒出多少“黑暗原力”支持者，老唐都不會動搖了。】

【還得是要癲！】

【當前面的發癲出了岔子，不用怕，只需要繼續癲，更癲，一切都會合理起來的。】

……

理查驚訝地發現，僅僅經過一夜，原本頗為沮喪的唐納爾又變得紅光滿面、干勁十足起來了。

他不禁詢問道：“你這么快就想開了？”

唐納爾斜睨他一眼，那是對無知者的嘲笑，“你不懂，原來是我想岔了，神的行事自有其道理，我不該有懷疑的。”

理查：“……”

不是，就這？

這才一晚上你就原諒出軌的他了？

這是什么綠龜行為！

“你的‘神’，承諾不再支持意大利佬了？”理查只能想到這一點。

唐納爾毫不在意，甚至帶有某種憐憫，“意大利佬還挺可憐的，支持就支持了吧。”

理查徹底不會了！

所以，你的“神”繼續“出軌”，而你學會了視而不見，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理查一陣惡寒！

后面他偷偷和羅根說道，“難道唐納爾口中的‘神’，是個絕世男妖精，將唐納爾迷得七葷八素？”

羅根差點被他嗆死！

“別亂說，我看唐的性取向很正常！”

而后面的事實證明，非但很正常，還正常過頭了！

當唐納爾精神亢奮，從酒吧帶走數個女郎鏖戰一夜的消息兜兜轉轉傳到理查耳邊，他驚呆了。

“My God！唐被奪魂了？他原來不可能這么變態的！”

羅根就聳聳肩，“這大概是被渣男PUA后的報復社會吧！”

理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