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回現代。
黎巧巧心里一動。
雖然她嘴上嫌棄得厲害,但心里明白,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古代農村,眼前這個同樣來自現代的家伙,是她唯一能勉強稱之為“盟友”的存在。
至少他們的核心利益暫時是一致的。
活下去,研究金手指,尋找回去的方法。
“行吧。”黎巧巧撇撇嘴,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不過你最好快點好起來,總不能一直讓我像個真丫鬟一樣伺候你吧?”
吳涯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彼此彼此。你也最好一直這么賢惠下去。合作可以,互不干涉內政,保持距離。”
“求之不得!”黎巧巧哼了一聲,站起身收拾碗筷,叮鈴哐當的聲響充分表達著她的不滿。
窗外日頭漸漸升高,小小的農家院里,雞在啄食,狗在打盹。
灶房里的事兒一收拾利索,黎巧巧擦了把手,心里正琢磨著是回那小破屋繼續跟冒牌傻相公大眼瞪小眼,還是找點別的活兒干,就聽見張金花那特有的大嗓門在院子里響了起來:
“都愣著干啥?擺桌子!開飯了!”
這聲吆喝沒啥稀奇,稀奇的是下一句:“老四家的巧巧!麻利點,就等你了!”
黎巧巧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哦,是了,早上婆婆發過話,允她今后一起上桌吃飯了。
她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粗布衣裳,深吸了口氣,這才不緊不慢地朝正屋走去。
吳家吃飯就在正屋堂屋。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圍著一圈高矮不一的條凳。
此刻已經坐得七七八八,果然都在等她。
她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過來。有好奇,有打量,有不滿,也有那么一絲看熱鬧的意味。
黎巧巧像是沒看見那些眼神,臉上露出歉然,微微屈膝行了個禮,落落大方:“對不住,爹,娘,各位哥哥嫂嫂,我來晚了。剛伺候鐵牛吃完,收拾灶房耽擱了點功夫。他吃得慢,各位多擔待。”
這話一出,滿桌子的人神色都變得有些古怪。
還是那個見人就低頭,說話聲跟蚊子哼似的黎巧巧?
尤其是當家的吳多福,撩起眼皮多看了她一眼。
這老四媳婦,摔了一跤,膽子好像大了不少?說話也利索了。
張金花倒是沒太多驚訝,似乎早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只粗聲粗氣道:“行了,來了就趕緊坐下。以后手腳麻利點,別讓一大家子干等。”
“是,娘,我記住了。”黎巧巧從善如流地應下。
張金花這才清了清嗓子,正式對著全家人宣布:“都聽著,從今兒起,老四媳婦黎氏,就算正式進咱家門了。以后吃飯干活,都跟家里人一樣。巧巧,你就坐那兒。”
她指了指桌子最末尾,靠近門口的位置。
“謝謝娘。”黎巧巧應了聲,朝末尾走去。
大兒媳韋氏撇了撇嘴,飛快地翻了個白眼,把臉扭到一邊,顯然心里極不痛快,但礙于婆婆的威嚴,沒敢吱聲。
一個賠錢貨童養媳,也配上桌跟她們平起平坐了?
三兒媳柳氏倒是沖黎巧巧友善地笑了笑,還幫忙把那條有點晃的凳子挪穩當了:“四弟妹,坐這兒。”
黎巧巧回以一笑,這才穩穩當當地坐下。借著這個機會,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全桌,將吳家這一大家子盡收眼底。
主位上坐著的自然是家主吳多福。精瘦精瘦的,中等個頭,臉上皺紋不少,看著有些古板,話不多,只是默默抽著旱煙,等開飯。
旁邊就是婆婆張金花,壯實的身板把衣服撐得滿滿的,面相確實兇,但眼神掃過飯菜時,卻帶著一種當家人特有的盤算。
往下,左手邊是大房一家。
吳鐵柱,吳家長子,看著得有小四十了,面相敦厚,帶著常年勞作的滄桑感。
他媳婦韋氏,剛才已經表達過不滿了,此刻正拉著臉。
他們旁邊坐著兩個半大小子,是他們的兒子,一個叫吳慶臨,約莫十三四,一個叫吳哲潯,十來歲的樣子,都眼巴巴地盯著桌上的飯菜。
黎巧巧心里記起,大房還有個長子,叫吳藏海,聽說是個讀書種子,已經考中了童生,是全家人的希望,此刻正在鎮上學堂讀書,不常回來。
那可是原書里的男主,將來要當首輔的人物。
挨著大房的是個小姑娘,是吳家唯一未出嫁的女兒,小姑子吳翠云,十五歲了,模樣還算周正,但眉眼間帶著點愁苦和小心,大概是因為親事還沒著落。
右手邊是二房一家。
吳鐵生,吳家次子,明明年紀比吳鐵柱小,看著卻更顯老,背有點駝,沉默寡言。
他媳婦袁氏,皮膚黝黑,一臉苦相,好像總有發不完的愁。
他們旁邊坐著兩個女兒,吳彩霞和吳佩蘭。模樣都隨了娘,底子其實不差,大眼睛高鼻梁,就是曬得黢黑,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低著頭不敢看人。
再下來就是三房一家。
吳鐵根,吳家三子,長得高大,臉上總帶著笑,看著是三兄弟里最活絡的。
他媳婦柳氏,就是剛才幫黎巧巧的那個,瘦瘦小小的,模樣清秀,人也和善。
他們旁邊是兒子吳東平,七八歲,虎頭虎腦的。柳氏懷里還抱著個三歲左右的女娃,叫吳香荷,眼睛大大的,小臉圓嘟嘟,正啃著手指好奇地瞅著黎巧巧。
黎巧巧對上她的目光,心里不由得軟了一下,這小丫頭長得真可愛。
最后就是她這個剛被正名的四房媳婦了。至于她那冒牌傻相公,自然是在屋里“養病”,不來湊這熱鬧。
人到齊了,張金花開始分飯。
飯是糙米混著玉米碴子的干飯,看著就拉嗓子。菜更是簡單:一盆清炒芥菜,幾乎看不見油花;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還有中間那一大碗飄著幾點油星的雞蛋湯,算是這頓飯里唯一的“硬菜”了。
分飯的規矩很明顯:男人干的體力活重,碗里的飯堆得尖尖的,還能添。女人和孩子則每人只有平平一碗,菜也是定量分到各人碗里。
張金花分得很公平,但也極其苛刻。每個碗里的菜量幾乎都用眼睛丈量過,確保不偏不倚。
輪到她自己時,她只盛了半碗飯,菜也撥得最少。
“娘,您就吃這么點?”三兒子吳鐵根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金花眼皮一抬:“咋?嫌多?那你替我吃了?”
吳鐵根立馬縮脖子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