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朽壞的木門被風撞得吱呀響，程石背著趙虎踏進殿內時，后頸已被趙虎滲血的衣衫浸得發僵——趙虎的頭歪在他肩窩，每一次呼吸都輕得像羽毛，腐心毒的青黑從脖頸爬上來，連嘴唇都泛著死氣。

“神像下有密道！程老哥，搭把手！”沈浩捂著滲血的胸口，手指摳著神像底座的縫隙，指節泛白。程老實趕緊上前，兩人憋著力氣挪開石像，黑漆漆的密道入口露出來，潮濕的霉味混著土腥氣涌上來。

“娘，你先抱小妹進去！”程石剛要轉身，趙虎突然睜開眼，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個瀕死之人：“石頭……別管我……護好你家人……”他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硬氣，“我……我還能再擋一會兒……”

程石鼻子一酸，反手按住他的手：“趙師兄，說啥胡話！你答應過要跟我去坊市換玄鐵刀的！”他轉頭對程老實喊，“爹，你幫我扶著大哥！”程木昏迷著，身子軟得像沒骨頭，程老實趕緊彎腰架住他的胳膊，程石也騰出一只手托住程木的腰，兩人合力將人往密道邊送。母親早已把小妹摟進懷里，小妹嚇得臉發白，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襟，母親一邊拍著她的背安撫，一邊往密道里挪，腳步雖慌，卻把孩子護得嚴嚴實實。

“轟！”廟門突然被撞碎，木屑紛飛中，黑袍修士周玄踏進來，額間血紋泛著暗光，黑色氣勁在掌心打轉：“想跑？沒那么容易！”氣勁脫手射向程石，林風瞬間提劍擋在前面，劍氣與氣勁相撞，白光崩碎，林風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來。

“走！”林風推了程石一把，長劍再次亮起，“我斷后！程石，把這玉佩交給我師妹！”一枚刻著青云紋的玉佩塞進程石手里，他的眼神里滿是決絕，“別讓我白死！”

程石攥著玉佩，指尖冰涼，卻不敢回頭——母親和小妹已鉆進密道，父親扶著大哥也快進去了，他咬著牙，背著趙虎往密道里退。周玄見他們要逃，冷哼著抬手，一道更粗的黑勁直劈密道入口，林風縱身躍起，劍身上白光暴漲，竟不惜燃燒靈力硬接：“噗！”鮮血灑在殿磚上，林風卻忍著痛摸出自爆符。

“程石！照顧好他們！”林風的吼聲在爆炸聲中炸開，熱浪掀得密道入口石塊簌簌掉落，程石回頭時，只看見林風被氣浪吞沒的身影，還有周玄慘叫著后退的輪廓。他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卻趕緊抹掉——趙虎還在背上，家人還在前面，他不能慌。

密道里一片漆黑，程石摸出最后一張熒光符捏碎，淡綠的光線下，趙虎靠在他懷里，眼睛半睜半閉，胸口的青黑已蔓延到下頜。“石頭……我冷……”趙虎的手摸索著抓住程石的胳膊，指腹蹭過程石手腕上的舊疤——那是去年試煉時，程石被妖獸抓傷，趙虎背著他跑了三里地找的醫師，當時還笑他“這么大人了還怕疼”。

“不冷，師兄，前面就有光了！”程石聲音發顫，腳步卻沒停，一邊架著程木，一邊護著趙虎往前行。程老實跟在旁邊，時不時托一把程木的腿，低聲安慰：“石頭，別急，咱能出去的。”母親抱著小妹走在最前，時不時回頭看他們，眼神里滿是擔憂。

突然，趙虎的手猛地一緊，像是攢了最后一點力氣：“石頭……黑風堂令牌……在左胸口……以后……沒人跟你搶烤肉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見，手緩緩垂落，搭在程石的衣襟上，再也沒動過。

程石腳步一頓，心里像被重錘砸了一下，他慢慢蹲下身，把趙虎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膝頭，熒光符的光映著趙虎青黑的臉，可他還記得，上次宗門小比后，趙虎拉著他在山坳里烤野兔，笑著說“等你修為上去了，咱哥倆去闖秘境”；還記得他修煉遇瓶頸時，趙虎偷偷把自己攢的靈石塞給他，說“別省著，修為要緊”。

“趙師兄……”程石哽咽著，小心翼翼從趙虎左胸口摸出黑鐵令牌，令牌上還帶著殘留的體溫，他又將林風的青云玉佩放在趙虎手邊，“林師兄也走了，你們在下面……也有個伴。”

起身時，程石抹了把臉，把眼淚逼回去——趙虎最不喜歡看人流淚，總說“修仙者要硬氣”。他扶著程木，跟在父親身后往前走，母親抱著小妹走在最前，熒光符的光雖弱，卻照亮了前方的路。程石攥緊懷里的令牌，心里暗暗發誓：趙師兄，林師兄，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也一定會護好我的家人，不讓你們白白犧牲。

前方的光亮越來越近，程石深吸一口氣，腳步也穩了些——走出這密道，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執法堂，把李長老的罪證交上去，然后，為死去的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