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肉,張文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沈音一行人收拾了東西,離開了醫館。
他們跟著一隊出城的車馬,混在人群里出了城,又沿著大路走了一上午。
正當眾人都有些疲憊時,前面突然闖出一群人,個個衣衫凌亂,有的還帶著血痕,奔逃間撞翻了路邊的屋舍,驚得雞鴨四散奔逃,哭喊聲、碰撞聲混在一起,亂得像一鍋粥。
沈音心頭一緊,瞬間把漣漪護到身后,又抬手示意張文容和同行的幾人,往路邊的土墻靠。
這是眼下最能遮擋的地方。
“怎么回事?后面有追兵?”張松白的聲音發顫,下意識往沈音身后縮,還把身邊的柳煙兒推到了前面,自己躲在最后面,只露出半顆腦袋往外看。
柳煙兒剛要抱怨,就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還有士兵的呼喊:“別讓反賊跑了!抓住有賞銀!”
沈音眉頭擰得緊緊的,反賊?賞銀?她快速掃過奔逃人群里,幾個挎著刀、神色兇狠的身影,又瞥了眼張松白。
他攥著衣角的手緊了緊,眼里竟閃著貪念,怕是動了抓人的心思。
“不想死就閉嘴。”沈音壓低聲音,從包袱里摸出剛買的豬板油,指尖沾著油,往墻根的泥地里抹了抹,又把漣漪手里攥著的糖糕紙揉成團,丟在腳邊,還故意伸手,把幾人的衣角扯得亂了些,“一會兒不管誰問,就說我們是城郊的農戶,來城里買東西回去,遇上亂子躲一躲。”
話音剛落,兩個穿著兵服的人就沖了過來,手里舉著刀,目光像鷹隼似的掃過沈音一行人,最后落在了張文容身上——他病剛好,臉色還有些蒼白,卻脊背挺直,站姿端正,看著不像普通農戶。
兵卒立馬起了疑,往前走了兩步,舉著刀喝問,刀尖幾乎要碰到張文容的胸口:“你們是什么人?看見反賊往哪跑了?”
沒等張文容開口,張漣漪突然從沈音身后探出頭,小手舉著啃了一半的糖糕,聲音怯生生的,帶著點孩子的軟糯:“伯伯,我們是去買肉的,剛才那些人跑太快了,我沒看清……我娘說,亂晃會被刀砍,就讓我們躲在這里。”
她說著,還指了指沈音手里拎著的五花肉和雞蛋籃,籃子里的肉還冒著點熱氣。
沈音順著話頭,把籃子遞過去,臉上陪著笑:“官爺您看,這肉還帶著溫乎氣,就是為了給孩子補身子。我們就是普通農戶,哪敢看反賊啊,就想趕緊回家,別遇上危險。”
兵卒伸手捏了捏五花肉,確實還帶著溫度,又瞥了眼墻根的油痕和糖紙,那痕跡看著像是剛留下的,神色緩和了些。
這時遠處又傳來士兵的呼喊,催著他們趕緊去追,兩人沒再多問,罵罵咧咧地轉身,騎著馬追了上去。
直到馬蹄聲漸漸遠去,張松白才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嘟囔道:“還好有這丫頭……”
“閉嘴。”沈音冷冷打斷他,把漣漪抱進懷里,手輕輕拍著孩子的背,“現在不能走大路了,得繞去后山的小路,晚了說不定還會遇上兵卒和亂賊。”
張文容點頭附和,聲音還有些虛弱,卻很堅定:“母親說得對,反賊和官兵都不是善茬,我們得趕緊離開這是非地。”
柳煙兒還在嘀咕剛才的驚嚇,抱怨路難走,卻被張松白拽了一把,壓低聲音罵:“閉嘴吧你!都什么時候了還管不住嘴!”
他看著沈音手里的肉籃,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敢再提抓反賊換賞銀的事,只能跟著幾人往后山的方向走,腳步里滿是不情愿,又藏著幾分不安。
他本來想辦一件“大事”,好好賺一筆的,現在全泡湯了。
后山的小路雜草長得半人高,枯枝刮過衣料,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窺探。
沈音走在最前面,一手牽著漣漪,一手攥著從屠戶那兒買的剔骨刀——刀刃雖鈍,卻能在遇襲時擋一擋,給孩子們爭取點時間。
張文容跟在中間,時不時伸手,幫弟弟們撥開擋路的藤蔓。
張松青一路沒怎么說話,只默默觀察著周遭,目光偶爾落在張松白身上,帶著點警惕。
張松白總往沈音的籃子瞟,那眼神里的貪念藏都藏不住,像餓狼盯著獵物;柳煙兒則一路抱怨個不停,腳步卻總往張松白身邊湊,像是怕落單,被丟在這荒山里。
沈音從包袱里摸出個菜包,往張文容手里塞了塞,低聲說:“你病剛好,墊墊肚子,別餓著。”
張文容愣了愣,剛要說話,就被柳煙兒的嘟囔聲打斷:“早知道不走這種破路,刮得我胳膊都疼!早知道就該跟著官兵,說不定還能分到點賞銀……”
突然,漣漪拽了拽沈音的衣角,小聲音壓得極低:“母親,有聲音。”
沈音立刻停步,抬手示意眾人噤聲。風里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混著淡淡的血腥味,順著風飄過來,在這寂靜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她讓漣漪和幾個孩子往后站,靠在一棵大樹后,又瞥了眼張松青:“你跟我來,也好有個照應。”
張松青點點頭,攥緊了手里的木棍——那是他路上撿的,本想防野獸,此刻倒能派上用場。
兩人輕手輕腳地往聲音來源處摸去,繞過一叢灌木,就看見一棵老槐樹下,躺著個穿粗布衫的漢子,腿上受了傷,血紅的肉外翻,血浸透了褲管,在地上積了一小灘,正是方才奔逃的反賊之一。
漢子見了他們,眼里又驚又急,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只能啞著嗓子求:“姑娘,這位小哥,求你們……別喊人,我不是壞人,就是不想被官府抓去填護城河……”
沈音還沒開口,身后突然傳來張松白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抓了他!送官能換賞銀!”
他說著就撲上來,伸手要抓漢子的衣領,眼里滿是對賞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