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酒館是亡命島上最特殊的所在,因為唯獨這座酒館,還殘存著“那位”的氣息。
懾于祂的威嚴,哪怕實力再高強的亡靈,在酒館里也極其遵守規則。
自從肯帕吉接任酒館老板以來。
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來砸場子的。
肯帕吉面容扭曲地看向那個砸壞他酒館大門的人類。
在發現那人類身上的氣息最多一破時,扭曲的表情里,又帶上了一絲輕蔑。
“看來確實是被關在這里太久,現在什么臭蟲都敢來我的酒館鬧事了?!?/p>
“你、該死!”
肯帕吉甩動肩膀,四條驅蟲般的手臂猛地朝門口的人類襲去。
但人類的下一步動作,就迫使縫尸者停下了攻擊。
陳默邁進了門檻。
他無視了襲來的四條白色截狀手臂,低頭撿起飄落在地上的酒館告示。
這張告示原本貼在酒館大門上。說是告示,實際是一張冰涼細膩的海獸的皮。
告示上是扭曲如蚯蚓的文字,按理說陳默應該看不懂亡靈的語言,但在視線剛掃到文字的那瞬間,那些文字就開始扭曲,拼接,重新組合成了漢字,仿佛某種魔法。
“進入酒館起,請遵守以下規則?!?/p>
“規則一,酒館內禁止自相殘殺?!?/p>
“規則二,賭約高于一切,但不高于規則一?!?/p>
“規則三,進入酒館后必須進行一次賭局?!?/p>
“規則四,每天有一次主動挑戰的機會,被挑戰者不可拒絕?!?/p>
“規則五,禁止趕走任何一位走進酒館的生物,來者是客。”
陳默挑眉,看向正好停在他身前不到一寸的,朝他張開尾部鋸齒狀口器的四條蛆蟲。
“這就是你停止攻擊的原因?哪怕你是酒館老板,也要遵守規則?”
從陳默踏入酒館的那一刻起,肯帕吉扭曲的表情就逐漸平復下來。
他看著陳默,就像看著一只自投羅網的羔羊,渾濁的眼球里自始至終爬滿血絲,寫滿了瘋狂兩個字。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人類。損壞酒館的賠償,我會親自在賭約里跟你清算?!?/p>
“不過在那之前,我的賭局還沒結束。”
肯帕吉重新看向韓嶼:“來吧,膽小鬼。”
但韓嶼并沒有在看肯帕吉。
他甚至沒理肯帕吉。
染著奶奶灰的青年滿眼都是站在門口的老大的身影。盡管是第一次見面,但韓嶼非常確定,這個人,就是陳默!
就像突然間有了主心骨一樣,韓嶼大喊了一聲:
“老——大——!”
陳默點了點頭。
他往前走了幾步,周圍看熱鬧的亡靈也紛紛給他讓出了一條通道,只不過這些亡靈臉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善意,顯然都在期待即將上演的好戲。
他停在韓嶼身邊,掃視了一圈酒館里的大部分亡靈。
大多是一破。
十個二破。
以及一個外貌極其惡心掉San的三破。
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全身而退,但如果加上一個韓嶼就不好說了。
最好的情況是他把韓嶼完整地帶回去。
最壞的情況是他把部分的韓嶼帶回去。
總之不管怎么樣,他自己肯定是能安然無恙地回去。
韓嶼顯然不知道陳默心里的想法。
見陳默停在他身邊,韓嶼瞬間有了底氣,剛才陳默酷炫的出場更是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他一把抽出被鉗制住的手臂,將陳默護在身前,接著從陳默身后伸出指指著肯帕吉。
“老大,你終于來了!!!”
“就是這個比砍我!他要砍你唯一的小弟!”
在接觸到肯帕吉的目光后,那根控訴的手指又猛地縮了回去。
陳默看向面前的賭桌。
剛才被他一拳轟飛的骰子和盅被重新擺了回來,盅蓋上布滿干涸的暗紅色血跡。
“怎么玩?”他問。
肯帕吉可不想對一個只有一破實力的弱小人類有問必答,他嗤笑一聲:“你的朋友剛才輸了賭局,輸了,就要遵守賭約?!?/p>
陳默又問:“賭約是什么?”
“一只手掌?!?/p>
“你放屁!”韓嶼再次伸出手指,“你一開始明明砍手指!哪有到了開賭的時候改賭約的!你這個卑鄙小人!”
肯帕吉瞇了瞇眼:“我很討厭別人打斷我說話?!?/p>
韓嶼不說話了。
陳默又問:“在跟他的賭局結束前,沒辦法開啟新的賭局,對嗎?”
“沒錯?!?/p>
陳默露出了然的神色,接著看向韓嶼:“你去跟他賭完?!?/p>
韓嶼:“???”
看著韓嶼露出震驚的神色,陳默安撫地拍了拍韓嶼的肩膀:“沒事的,我肯定帶你出去?!?/p>
聽見陳默話里的篤定,韓嶼一咬牙:“好,我相信你老大!”
他往賭桌前一坐:“來吧!”
但還來不及伸手,陳默先把手伸到了賭桌中央。
韓嶼愣了一下:“老大?”
肯帕吉也皺起眉頭,怪笑了一聲:“怎么,難道你想替他?”
他剛想對人類這種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刻突然團結的生物大肆品評一番,就聽見陳默很干脆地說:
“沒錯?!?/p>
肯帕吉:“什么?”
陳默把手往前伸了伸:“砍我的。”
韓嶼的眼眶瞬間濕潤了:“老大,你不用這樣的!我少只手掌就少只手掌,沒影響的,反正我平時除了賣魚也不工作,但你不一樣啊老大!我們萍水相逢,你竟然愿意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我實在是——”
陳默:“你先閉嘴?!?/p>
韓嶼:“......”
陳默重新看向肯帕吉:“規則沒有說,不能代人受罰吧?”
規則確實沒有說。
但也從沒有誰傻到要主動受罰。
肯帕吉那渾濁的眼球死死盯著陳默,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出點別的情緒,但很遺憾。
眼前的人類表現得非常淡定,而且很明顯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有一種淡淡的,看不起在座任何人的,相當具有松弛感的淡定。
這是**裸的挑釁!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難得看到一個喜歡的獵物,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出來阻止他享受他應得的樂趣!
肯帕吉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光,膿液從繃緊的縫合線里呲呲滲出,對于一個弱小的人類竟敢如此輕描淡寫地踐踏他的威嚴這件事感到相當憤怒。
“你說的?!?/p>
肯帕吉的聲音因為憤怒變得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怨毒。
“你,別后悔!??!”
最后一個字化作咆哮,他高舉起沾滿血跡的剔骨刀,朝著陳默的手腕狠狠砍下!
刀鋒破空!
周圍的亡靈甚至興奮地伸長了脖子,期待著鮮血噴濺,骨骼碎裂的美景。
然而它們等來的不是噗嗤的入肉聲,而是一聲:
“錚——?。。 ?/p>
就像一刀砍在了堅硬的磐石上,肯帕吉沒有感受到預料之中的卡肉感,只覺得虎口被震得一陣發麻。
接著就是接連兩聲的“咔嚓”、“嘣”!
只見那柄隨他征戰賭場多年的剔骨刀,從刃口開始當場炸裂,碎成破片。
肯帕吉手中,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刀柄,以及幾塊勉強粘連在柄上搖搖欲墜的殘片。
而剔骨刀旁的那只手,完好無損,連被刀鋒劃過的白痕都沒有出現。
陳默從容地收回完好無損的那只手,甚至沒有多看那把刀的殘骸一眼。
“砍完了?”
靜。
死寂。
一瞬間,場上所有亡靈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陳默的身上。
肯帕吉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暴怒、驚駭、茫然、就好像他的世界觀隨著那把刀一起碎掉了。
這……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連一個弱小的人類的手腕都砍不斷?!
韓嶼從陳默身后探出頭來,同樣滿臉震驚。
“我靠,金鐘罩鐵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