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東沒說什么時候到，也沒說去不去。他現在是請病假期間，醫院診斷他心臟偷停，很嚴重，需要靜養。

連給他檢查的醫生都搞不清，怎么陳衛東瞪著牛一樣大的眼睛看著他，但是心臟卻沒有波動。

醫生連著換了三個聽診器，結果都是一樣的。陳衛東得到了醫院開具的休息三個月的病假條。

但是紡織集團這邊等不了三個月了。祥泰公司倒閉之初引起過一陣的恐慌，幾天后就恢復了秩序。

原因無他，就是庫存。祥泰公司倒閉之前有大量的庫存，雖然分銷商聞訊后都過來搶貨，但是庫存支撐一個月應該是沒問題。

但是新的問題出現了，一個月以后呢？黨組會上楊國慶毫不在乎，

“孔總，錢總，祥泰倒閉了我認為是一件好事。他們的管理層已經都撤出了紡織集團，但是咱們的工人都在啊，讓他們繼續按照品牌的樣式生產服裝不就完了。”

錢越梅鄙視的看了一眼楊國慶，這回楊樹林的腦子在線，

“哪有那么簡單，祥泰的賬面上是負債經營，沒想到從公司成立至今，祥泰的債務達到了八位數。誰給他們還錢？

我說呢，一個服裝公司哪來的那么大盈利？原來一直是舉債，這些錢都揣進了咱們紡織集團的腰包。現在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吧，怎么把這個窟窿堵上。”

“堵窟窿？為什么？”

楊國慶的白癡言論接二連三，

“他們不是申請破產保全了嗎？和咱們紡織集團有啥關系？有關系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三十的債務，其他的和咱們沒關系。”

錢越梅有點心灰意冷，自從她到任以后，一直吃著祥泰的紅利。其實這個紡織集團早已經入不敷出，在坐的這些個集團領導哪個不是酒囊飯袋？

說句難聽的，給狗套上一個大餅子都比他們會干。想到這些錢越梅感覺有點累，他用手指敲著桌面，

“各位，你們要不要看看你們自己都在說什么？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你們都沒搞清，祥泰的熟練工人的確還在，但是設備已經被查封了。

祥泰的制衣設備是咱們集團其他車間不具備的。想要解封那些設備就得把欠的債務還上，不然就考慮另起爐灶。”

“對，另起爐灶。沒了張屠夫，還得吃帶毛豬？我們不服。”

錢越梅用手壓了壓，示意楊國慶別那么激動。其實此時黨組會上的所有人都很著急，舒服的日子過慣了，再想讓他們艱苦奮斗？比登天都難。

壓榨著祥泰公司的日子實在是太舒爽了，就是這種愜意，在短時間內把紡織集團搞得武功全廢。生產新品種的紡織品他們不具備研發能力和生產能力，

生產老品種也不可取，市場基本飽和，利潤幾乎是零。最后黨組會上表決通過決議，由紡工局出面，向銀行借錢還債。只要祥泰的設備能運行，紡織集團就活了。

紡工局一把手郭維民的面孔隱沒于煙霧繚繞間。他對面的錢越梅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郭維民也著實過了一陣好日子，因為祥泰的關系，他積攢了不少的政績。

但是讓他出面擔保紡織集團貸款還債，他猶豫了。擔保是要負責任的，還不上銀行的貸款怎么辦？這無異于一場賭局，既然是賭，那就有輸有贏，

“錢副總，我怎么覺得這件事有點懸呢？貸款一千多萬堵窟窿，有這些錢你們再開一家公司多好？”

錢越梅搖搖頭，

“郭局長，這是一碼事。再開一家公司固然好，但是上哪開？找地方，買設備，調試設備。這些都需要時間。

關鍵是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下個月祥泰的庫存就見底了。怎么辦？喝西北風嗎？反正都是花錢，趁熱打鐵，把祥泰的生產線接過來就能生產。

這回沒有陳衛東的人，全部換成咱們自己的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衣服樣式和制作工藝都掌握在咱們自己工人手里，咱們還猶豫什么？

難不成還要回去做襯衫和勞保手套過日子嗎？老品種的紡織品市場咱們國內已經飽和了，再搞創新更不可能。”

說到這錢越梅有點后悔。為了表現自己，討好領導，紡織集團從祥泰那里所得的利潤幾乎被她全部上繳了。早知道有今天他就給集團留點過河錢了。

郭維民沒有立即答應他，

“錢副總，這個事還得等我見過陳衛東再說。我今晚給你答復。”

憂心忡忡的錢越梅出門就看見了奉召而來的陳衛東，陳衛東不失禮貌的沖錢越梅點點頭。錢越梅點頭回應，她在心中給陳衛東豎起了大拇指，

這小子雖然年紀不大，一肚子陰謀詭計。錢越梅之所以被派到紡織集團當監軍，就是因為她善于搞內部斗爭。沒成想這么長時間他連陳衛東邊都沒碰著。

想起紡織集團現在的局面，錢越梅嘆了一口氣。一幫快成精的老狐貍讓一個小逼崽子當冰嘎抽了這么長時間，她不服氣，絕不服氣。

看著面前的陳衛東，郭維民的表情十分復雜。其實內心中他是很羨慕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不過他們倆不是一個立場，

“陳衛東同志，我代表組織詢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認真回答。

首先請你說明，你建立祥泰公司和盛榮建筑公司的資金來源。你別告訴我你是靠自己工資攢的。再有，祥泰公司的倒閉，以及高達八位數的債務是不是你故意為之？

其三，根據組織下發達的，體制內領導干部及其家屬禁止參與商業活動的紅頭文件你是否了解過？你對你自己的行為有什么樣的認識？

再有，你那個鹿鳴山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你知不知道咱們國家邊遠地區還吃不飽飯？有了點錢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入黨的時候你舉得是左手嗎？

實話跟你說，我也不想這樣，但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舉報你的材料在紀委書記那堆的老高，你也不能仗著你給國家捐過錢，捐過學校，就肆意妄為。

我希望你今天把這些問題跟我，啊...不，紀委的同志就在隔壁。今天下班之前，你必須把我剛才的所有問題和紀委，和局黨委交代明白。

陳衛東同志，重視起來吧，這不是過家家。今天的結果不好，恐怕你要有大麻煩的。”

說完郭維民拿起電話打給秘書，

“請紀委的同志們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