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禮來揚州前，年箏私下見了他。

“你是不是很好奇，王爺為何會突然把這趟差事交給你？”

在趙崇禮困惑的目光中，年箏緩緩道出真相。

“你與嘉安公主的仇恨，王爺是不會插手管的，是我說動了王爺借兵給你。”

趙崇禮忙道，“多謝表姐。”

“你無需謝我，”年箏說，“你要幫王爺做一件事。”

“什么事？”

“殺了貢院所有的考生。”

趙崇禮目瞪口呆。

“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你殺了曲凌，難道就不是誅九族的大罪？”

趙崇禮其實與年箏并不相熟。

幼年時見過一兩面，只記得年家的孩子都很怕她。

后來，她就嫁到建州做側(cè)妃了。

她輕描淡寫地要殺了上千人時，趙崇禮從她身上竟然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沒錯，就是曲凌。

“可是......”

趙崇禮想辯解，但是，無從說起。

“你沒得選，”年箏的面容在燭火下凌厲起來，“你想殺曲凌，就得殺了貢院的考生。”

“我不報仇了。”趙崇禮見狀，氣上心頭。

他不被威脅。

“好，那我立刻綁了你，送到曲凌面前。”年箏說。

趙崇禮氣瘋了。

怎么剛逃出生天，又跳入陷阱。

“表姐此番，與送我去死有何區(qū)別？”

“我沒想送你去死，”年箏很有耐心，“只需要將一切偽造成天降災禍，你即刻返回建州，王爺會順應天命，起兵。”

“你們要造反！？”

“怎么能叫造反呢？”年箏很是不悅，“只是拿回屬于趙家的江山。”

趙崇禮愣了一下。

“王爺要做的事情，和你父親要做的，一樣。”年箏挑了挑眉。

趙崇禮就這樣上了賊船。

他率五百人進入揚州城，另有一隊精兵，喬裝成百姓入城，潛入貢院周圍的民宅。

又暗中將材料運進來。

猛火油，硝石做成火球，涂抹白磷，用彈弓射出，在空中自燃，便能制造出天降大火的災禍。

闖入揚州的流匪，年箏說王爺會安排。

把揚州府兵調(diào)開，曲凌的侍衛(wèi)也會被引去救百姓，貢院就完全在他的掌控下了。

趙崇禮面對曲凌含著笑意的眼神，咽了咽口水。

流匪入城了，府兵被調(diào)走了，貢院的確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火球沒來啊。

趙崇禮的腦海在瘋狂轉(zhuǎn)動。

到底是曲凌知曉了全部的計劃，還是她只知道火球之事。

曲凌讓他選。

他該怎么選？

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返回建州，還是拔刀殺完貢院里的考生。

“趙崇禮，你這個廢物，好好的親王府世子，淪落到今日的地步，你知道為何么？因為你無能啊。”

曲凌的話讓趙崇禮緊繃的那根弦斷裂。

“我殺了你這個毒婦！”

他怒吼一聲。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貢院的門被踹開。

號舍里的學子們聽到外面的動靜，瞬間慌了神。

“慌什么！”

年思華卻穩(wěn)穩(wěn)坐在原位，突然厲喝。

聲如雷霆，竟讓騷動為之一靜。

巡考官說，“爾等將來為官，邊疆戰(zhàn)報、黃河決堤，哪樣不比今日兇險？若連這點變故都經(jīng)不住，談何治國平天下！”

曲凌的聲音也響起，“梁王欲殺諸位制造天譴假象，本宮以性命擔保，必不讓逆賊得逞。”

“繼續(xù)答題！”巡考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外面的打斗越來越烈。

一個瘦弱書生顫抖著扶正考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的毛筆。

“圣人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繼續(xù)寫字。

年笙雖然臉色煞白，不如莫魚鎮(zhèn)定，卻始終沒有放下筆。

外面打得熱火朝天。

趙崇禮闖入貢院，只見貢院屋頂上，數(shù)百名黑衣侍衛(wèi)手持勁弩，冰冷的箭矢齊刷刷對準了他和他的侍衛(wèi)。

“這不可能。”

趙崇禮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向曲凌，“你來江南，根本沒帶多少人，怎么會提前埋伏？”

曲凌眸中冷意如霜，“當初在碼頭，年兆豐死，你活，你覺得是你有本事？”

“果然是你下的毒手！”

“本宮讓你活，你才能活，本宮要你死，你就得死。”

趙崇禮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毛骨悚然。

原來，那么早之前，她就算計好了。

“拿下。”屋頂上的侍衛(wèi)瞬間扣動弩機，箭矢如雨，很快死了一大片。

趙崇禮怒吼著揮刀去擋，卻無濟于事，很快，建州帶來的侍衛(wèi)，死傷大半，剩下的也被被按倒在地，鐵鏈纏身。

就在此時，池淵來了。

他掃過滿場狼藉，沉聲道，“流匪已全部拿下，城中百姓無一人傷亡。”

他頓了頓，又道，“唯有年家，年大夫人被劫走，年老先生，被砍死在床上。”

“什么？”

趙崇禮如遭雷擊，“不可能，年箏說......”

他渾身劇震。

若是年箏也騙了他呢。

曲凌忽然拔刀，直接砍下身旁一名被禁錮住侍衛(wèi)的右臂。

鮮血噴濺，那人慘嚎倒地。

曲凌刀尖抵住他的喉嚨，冷聲，“說，你們是梁王府的人么？”

那人疼得渾身抽搐，顫聲道，“不……不是……”

“你們不是梁王府的人，是誰的人！”

趙崇禮要瘋了。

“我們是斷魂崖鐵索寨的人，十日前，有人找到寨主，要七百兄弟，說做成這一單，給十萬金。”

趙崇禮仿佛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梁王根本就沒打算真的幫他，而是利用他做幌子。

不，是年箏。

她兩頭騙。

什么造反。

都是騙他的。

晚間，建州來信，梁王趙頡已于數(shù)日前舊傷復發(fā)而亡。

曲凌笑了起來，“年家的大姑娘，梁王側(cè)妃，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