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弟子寧音,陷害同門,先關去思過崖思過,待找到師云昭后再行處罰。”
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寧音站在大殿中央,茫然環顧四周,只見大殿內數根朱漆巨柱拔地而起,撐起頭頂高不可攀的穹頂,地面鋪就的玄色地磚上,雕刻著繁復花紋。
大殿四周站著穿著統一服飾的男男女女,仿佛她是什么奸惡之徒般氣勢洶洶望著她。
“掌門,寧音屢次陷害同門,罪大惡極,如今證據確鑿,她抵賴也無用,還望掌門從重處罰!”
“云昭師姐如今下落未明,生死未卜,這一切若不是寧音又怎會如此!”
“沒錯,還望掌門從重處罰!”
聲勢如虹,群情激奮,有人甚至按住了劍柄。
寧音?師云昭?陷害同門?
看著眼前復古陌生的異世環境,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看過的一本仙俠小說,人人喊打的寧音正是這本小說的惡毒女配。
身為皇帝之女,寧音出生時天降異象,國師斷言她乃天命之女,能庇佑郕國安寧,后被送入凌云宗修煉,因為公主的身份,在門派中她驕縱跋扈,除了掌門和師尊,不將其他弟子放在眼里,屢屢引發眾怒。
從前礙于寧音的身份,她在門派中如何囂張跋扈,門派長老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打小鬧,訓斥兩句也就罷了。
也正是因為門派長老們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態度,引得門派弟子對寧音愈發不滿。
直到三日前,素日擁有好人緣的師云昭在門派試煉中失蹤,前去搜救的門派弟子搜救無果,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在師云昭的失蹤的地方有弟子發現了寧音的玉佩。
大家對寧音積怨已久,此刻終于爆發,聚集大殿前,求掌門主持公道。
向來目中無人寧音面對眾怒她不但不加以收斂,反而愈發囂張,大殿之上公然頂撞,對同門弟子大打出手,最終被掌門判鞭刑三十,并罰去思過崖思過。
此次懲罰不僅讓她顏面掃地,還在身上留下了難以消除的鞭痕,怨恨太深以至心魔纏身,當覺醒了天靈根,獲得千年傳承的師云昭回歸師門時,這份恨意到達了頂點,自此更是變本加厲。
可惜,女配永遠是女配,還是惡毒女配,無論怎么努力,都斗不過有主角光環的女主。
面對擁有天靈根的女主師云昭,寧音表現出了極大的惡意,事事針對,屢屢陷害,想挖了女主的天靈根為自己所用,甚至勾結本書**oss也要殺女主,奪靈根,最終自食惡果,被暴怒的男主一劍砍得神魂俱滅。
眼前人人喊打喊殺的場景,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女主師云昭在門派試煉時遭到“寧音”暗算失蹤,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天靈根,開啟了修仙之旅的重要劇情!
同時,也是刁蠻任性的郕國公主走上反派道路的轉折點。
想到原主從前干過的以及未來即將干的事,寧音眼前一黑,本就打顫發軟的雙腿險些跪倒在地。
上一秒,她還是個即將大學畢業,一腳踹開社會的大門,能用自己雙手掙錢,規劃未來自由美好生活的大學生,怎么眼一閉一睜,下一秒,就成了修仙小說里的惡毒女配寧音了?
看著眼前朝她發難的同門們,寧音下意識張嘴為自己辯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僅憑一個玉佩怎么能斷定就是我害的師姐?更何況我和師姐實力懸殊,我又怎么害得了她?”
“若不是師妹所為,那你的玉佩怎么會出現在云昭失蹤的斷崖處?”為首的男子立于高階之上,劍眉微蹙,聲音冷冽如霜。
他冷冷望著寧音,金冠束發,面如冠玉,就連身上穿著的素白校服都用金線勾勒云紋,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和其他同門弟子簡直不在同一個圖層。
鶴立雞群,不外如是。
沒有絲毫的懷疑,寧音知道,他就是這本書的男主司鶴羽,出生九州世家,從小天賦驚人,被凌云宗掌門收為親傳弟子,深得同門師兄妹的崇敬與愛戴。
也包括寧音。
自古女配愛男主,亙古不變的定律。
寧音恨師云昭入骨的原因除了覬覦她的天靈根,還有一半原因在于司鶴羽對師云昭一往情深的癡情。
“師兄,無需和她多言,云昭師姐就是她害的!證據確鑿,她還在此狡辯!”
“你并非第一次針對云昭師姐,有師弟看見你入試煉禁地時曾與云昭師姐動手,定是你懷恨在心,趁云昭師姐傷重下此毒手!”
“請掌門廢她靈根!逐她出師門!”
……寧音有這么招人恨嗎?
這個時期的寧音什么壞事還都沒做,也就囂張跋扈了些,怎么連廢靈根逐出師門都喊出來了?
“什么證據確鑿?僅憑一個玉佩,你們……”
“放肆!事到如今還裝糊涂,你初入師門時云昭處處照顧你,你卻恩將仇報!”高臺上執法長老白須隨著怒斥顫動,“拉去刑臺鞭刑三十,再關去思過崖思過!”
寧音倒吸口涼氣。
凌云宗鞭刑用的鞭子可不是一般的鞭子,取自百年黑蟒,柔韌如鋼,鞭身帶鱗,每一鞭痛不欲生,且留下的鞭痕永生無法消除,時時刻刻提醒你曾經犯下的過錯。
拔指甲旁邊的一根倒刺都能讓她疼得發顫,更別提抽在背上的三十鞭。
環顧四周,眾人皆是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
這么多人就沒人為她說話?她堂堂公主,就沒有一兩個狗腿子為她鞍前馬后?
“我不服!”
“四十鞭!”
“我服了!”
執法長老沉聲道:“你這是承認了?”
寧音雙拳緊握,小說里的凌云宗可是極具盛名的門派,降妖除魔懲強扶弱,今日卻不分青紅皂白,不辨是非曲直冤枉她!
這還是那個公正嚴明的凌云宗嗎?
這還是那個人人向往之的修仙圣地嗎?!
這還是那個以正道自居、令天下修士敬仰的仙門嗎?!
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公理在哪里?道義在哪里?出路又在哪里!
世風日下,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是弟子的錯,往日弟子不該針對師姐,弟子不敢叫屈,但還請掌門多派些人去禁地搜尋師姐蹤跡,弟子問心無愧,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
并非懦弱無能。
而是眼前形勢一邊倒,自己孤立無援毫無勝算。
識時務者為俊杰。
大女人能屈能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非主場優勢下唯有超預期攻勢方能破局但我沒有所以選擇戰略性退讓。
執法長老冷哼:“既如此,去刑臺領鞭刑三十,再去思過崖思過吧。”
“!!!”寧音震驚!
我都服了為什么還是要罰三十鞭?
這白胡子老頭就非得揪著我不放是嗎!
就非得罰我這三十鞭是嗎!
眼看著戒律堂的弟子上前來將她扣押,寧音單手一抬,“且慢!”
人在生死攸關之際總能爆發出巨大的勇氣。
她目光堅定抬頭直視掌門,大義凜然的語氣高聲道:“弟子自知從前桀驁不馴,行事乖張,但天地可鑒,我捫心自問從未行過傷天害理之事!今日你們僅憑一個玉佩便要為我定罪,重罰于我,縱有千般辯解也是徒勞,既然如此,凌云宗我不呆也罷!我自請逐出師門,從今往后,我寧音與凌云宗恩斷義絕!多謝掌門以及諸位長老多年的教誨與栽培,寧音,走了!”
還好我是文科生。
說完,她憤然起身,悲憤欲絕轉身離開。
原本她是打算若能免去這三十鞭,去思過崖思過也沒什么不行,等到女主王者歸來,那她自然能洗脫冤屈。
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招惹男女主,從此“洗心革面”,遠離主線,說不定能徹底改寫惡毒女配的命運,活到大結局。
可這古板的執法長老非得抽她三十鞭!
她還是回到郕國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過完這膏粱錦繡、野鶴閑云的一生吧。
眼看著大殿門就在眼前,一個極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等等!”
所有人不由自主朝那個聲音望去。
不遠處,群情激奮的弟子中走出一個身材頎長的清雋少年。
他穿著和其他同門一樣的服飾,只是腰間多了幾枚玉佩,眸若寒潭深不見底,整個人如同一柄沉寂千年的古劍,平靜內斂。
他徑直走到大殿前,攔住即將跨出門檻的寧音,露出一截清瘦腕骨,聲音低沉有力:“沒做過的事為何要認?蒙受冤屈不為自己喊冤,反而自請逐出師門,你甘心?”
成群的弟子中議論紛紛。
“他怎么來了……”
“平時沒少被寧音欺負,怎么為她說話?”
“哼,我就知道他會站出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聽著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寧音眼前一亮,滿懷期待看著身側的少年。
難道這人是小說里什么關鍵性人物?或是地位崇高武力值驚人之輩?
但她怎么記得小說里喜歡寧音,堅定不移站在寧音身邊的,只有反派陣營中一個臉上刺了半邊臉刺青的……丑八怪?
小說里丑八怪的人氣并不低,他對寧音一見鐘情矢志不渝,無論寧音如何厭惡他利用他,他也不在乎,為了寧音去對付男女主,甚至背叛自己跟隨多年的**oss,就算最后為了寧音而死,他也從不后悔。
都是喜歡一個人,都是為了喜歡的人而傷害他人。
丑八怪有人愛,寧音卻人人喊打。
好慘。
那么問題來了,面前為她說話的人,莫非是未來喜歡寧音的丑八怪?
"啟稟掌門、諸位長老,同門,此事僅憑一枚玉佩便斷定她犯下殘害同門之罪,未免有失公允。"少年拱手肅立,聲音清朗而堅定,一字一句條理清晰,"弟子斗膽進言,此事尚有諸多疑點,其一,并無人親眼目睹她暗算師云昭,其二,禁地之中妖魔橫行,師云昭在與妖魔纏斗時不慎墜崖,亦在情理之中,懇請諸位師長明察秋毫,莫要冤枉無辜。"
寧音點頭,就是就是!
少年此言一出,有幾位與師云昭交好的弟子當即拍案而起,怒目而視。
“寧音素來與云昭師姐不睦,平日便多有針對,入禁地后有弟子親眼目睹她為了一株仙草和師姐大打出手,且在師姐墜崖處找到了寧音撕扯斷裂的玉佩,當問及師姐遇害之時她的去向,她卻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樁樁件件,證據確鑿,若非她暗下毒手,還能作何解釋?”
“對!沒錯!你不過是想為她狡辯罷了!”
“你們蛇鼠一窩,從前就事事針對,如今還想逃脫罪責!”
眼看群情激奮,執法長老對少年呵斥道:“還輪不到你在這說話!退下!既然寧音自請逐出師門,來人,將她扔出去,永不許再進凌云宗的大門!”
“凡天下斷案,必得人證物證俱全,鐵證如山,方可定罪量罰,此乃千古不變之理,而你們——”少年掃視在場之人,不疾不徐道:“不辨是非曲直,不依證據論斷,僅憑一己好惡便妄斷罪責,這般狹隘,也配稱名門正派?!”
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闃寂杳渺的大殿。
司鶴羽在高臺上怒斥:“放肆!此處不是你該說話的地方,退下!”
少年目視高臺之上,眼底毫無懼意,“天道昭昭,路見不平,自當拔劍相助,事有不公,便該仗義執言!今日你們這般欺凌弱質女流,我若袖手旁觀,枉為七尺男兒!”
他聲音低沉而沉穩,每一個字都帶著莫名讓人信服的重量穩穩落在耳畔,不疾不徐地扣在寧音心上。
司鶴羽并不與他廢話,長劍驟然出鞘,寒光乍現,一股凌厲劍氣破空而出,直逼少年面門!
面對司鶴羽的出手,少年瞳孔驟縮,指節剛扣上劍柄,防御姿態正準備拔劍之際,凌厲罡氣已至胸前,眨眼間,他整個人如斷線的紙鳶震飛而出,后背重重撞上大殿內的朱漆巨柱上滾落在地。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喧囂散去后少年狼狽的咳嗽聲。
“……”
掌門目光掃視二人,攔下暴怒的執法長老,“先將寧音與宴寒舟一同帶去思過崖,此事等找到云昭再說。”
寧音笑容僵在臉上。
噢,宴寒舟。
從小和公主締結婚約,原主寧音的未婚夫。
郕國丞相的兒子。
陪公主修仙,一個修仙悟道愚鈍不堪,修煉五年也未曾筑基,連劍都拿不起的廢柴。
為寧音鞍前馬后的狗腿子。
被男主一刀砍了的反派炮灰。
寧音嘆氣。
大哥,你一個連劍都拔不出的廢物,到底在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