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硯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
他腦袋里仿佛有根尖銳的針在扎,突突地叫囂著疼痛,渾身上下像是被抽光了力氣。
見他睜開眼睛,護士走了過來:“你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裴京硯開口的聲音嘶啞,“我怎么在這里?”
“你暈倒了,是別的病人家屬送你過來的。”護士說:“你發(fā)燒了自己都不清楚嗎?”
裴京硯想起主治醫(yī)生還在等他,他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用力扯下了手背上的輸液針,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見裴京硯搖搖晃晃要離開,護士連忙攔住他,“誒,你還在發(fā)燒,不能亂跑!”
裴京硯推開她的手,拿上床頭的外套,跌跌撞撞走出了病房。
裴京硯來到醫(yī)生辦公室,找到了主治醫(yī)生。
主治醫(yī)生不知道裴京硯暈倒的事情,見他臉色很不好看,關(guān)心地說:“裴先生,你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
裴京硯呼吸全是熱氣,啞聲說:“我沒事。”
主治醫(yī)生對沈萊的事情也知道一二,據(jù)說這段時間一直是裴京硯待在照顧他們母子。
雖然他見過不少這樣的家屬,但像裴京硯這種老婆孩子全出了事還不離不棄守在身邊的沒幾個。
更何況還是裴京硯這種身家的人,大多都是扔給護工,自己開辟第二春去了。
醫(yī)生關(guān)心地說:“裴總,雖然照顧病人重要,但您也要多注意休息啊,不然你要是倒下了,沈小姐和孩子怎么辦?”
聽到最后那句話,裴京硯眸色漸漸晦暗,他望向窗外,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裴京硯去新生兒科看了他們的女兒。
孩子的情況還是不好,看起來病懨懨的,躺在那里毫無生氣,比其他新生兒小了一大圈。
裴京硯來到保溫箱前,孩子已經(jīng)醒了,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到來,她轉(zhuǎn)動著小腦袋看向他。
這還是裴京硯第一次見到女兒醒著,他彎下腰,隔著玻璃沖孩子笑了笑。
孩子眨著眼睛,突然沖裴京硯伸出小手。
裴京硯背脊一僵,看著孩子臉上虛弱的笑容,他心頭發(fā)澀,隔著保溫箱撫摸著孩子。
回到病房,裴京硯推開門,沈萊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病房,仿佛在她身上打了層淡淡的光暈。
裴京硯默默看著這一幕。
他從來不知道沈萊也會有這么安靜的時候。
裴京硯來到病床前坐下,伸手替沈萊掖了掖衣角,隨即抬頭看向沈萊,微微翕動的嘴唇顯得蒼白而無血,“沈萊,你打算什么時候才醒?”
沈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裴京硯伸手撫上她的臉,滾動的喉嚨間發(fā)出一絲嘶啞的聲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亂,低聲說:“你再不醒,我怕我撐不住了。”
沈萊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裴京硯喉嚨隱忍地滾動了下,“你是不是怪我讓你生這個孩子,所以才跟我賭氣故意不醒過來?”
“我答應(yīng)你,以后絕對不會再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
沈萊還是跟往常一樣,無論裴京硯說些什么,都是安靜地閉著眼睛,仿佛什么都聽不見。
裴京硯閉了閉眼,深深吁出口顫抖的氣息。
就在這時,身后的病房門打開。
裴京硯聽到動靜,以為是醫(yī)生來查房,他回頭望去,看見霍馳霖從外面走了進來。
裴京硯眉心跳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霍馳霖最近去國外出差,回國后才聽說沈萊出事的事情。
“我聽說沈萊出事了,所以來看看。”霍馳霖把帶來的果籃放在床頭上,看了眼病床上的沈萊,語氣復(fù)雜,“她怎么樣?一直沒醒?”
裴京硯沉沉嗯了一聲。
霍馳霖眉宇間染上幾分凝重,“醫(yī)生那邊怎么說?能有醒過來的希望嗎?”
裴京硯沒有接話。
見他這反應(yīng),霍馳霖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幾秒,“聽說這半個月一直是你在醫(yī)院照顧她,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有耐心。”
霍馳霖一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還擔心裴京硯會因此放棄沈萊,久病床前無孝子,更別說是夫妻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多了去了。
現(xiàn)在看來,是他低估了裴京硯對沈萊的喜歡。
裴京硯沒接話,嗓音透著疏離和冷漠,“人你已經(jīng)看過了,可以走了。”
霍馳霖站在原地沒動,突然說:“你要是不想照顧她,可以交給我。”
裴京硯像是聽見什么笑話,唇角勾起冷笑,“我孩子的親媽,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照顧了?”
霍馳霖鎮(zhèn)定自若,“她如果一輩子不醒,你能照顧她一輩子?”
裴京硯直視著他的眼睛,“我能,你能嗎?”
霍馳霖眉頭擰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霍少要是那么閑,不如去監(jiān)獄看看你的舊情人。”裴京硯收回視線,哪壺不開提哪壺,“白含穗在里面應(yīng)該挺想你的。”
提到這件事,霍馳霖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多了幾分復(fù)雜,“監(jiān)獄里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
他雖然已經(jīng)跟白含穗分了手,但偶爾還是有消息傳到他耳朵里。
據(jù)說白含穗剛進監(jiān)獄就被同監(jiān)舍的大姐大打得渾身是血,雖然對外的說法是她得罪了對方,但是一見面就下狠手的,除非兩人之前就有過節(jié)。
或者還有第二種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而會做這種事的人,除了裴京硯,沒有別人。
裴京硯面不改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沒什么事的話你就走吧。”
霍馳霖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指望裴京硯會真的承認。
而且兩人都分手了,白含穗怎么樣都跟他沒關(guān)系。
霍馳霖看了眼病床上的沈萊,不忘補充一句:“你要是什么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
裴京硯冷冷地視線掃了過去。
霍馳霖假裝沒看見,識趣地離開了。
等霍馳霖走后,裴京硯看向沈萊,語氣不善,“你倒是有本事,都這樣了,還能招前男友來搶人。”
換成平時沈萊聽見這種話早就跳腳了,然而現(xiàn)在她只是安靜地躺著,完全不像平時的她。
裴京硯攥緊拳頭,眼里掩不住的失落。
他起身正要去洗手間洗把臉,剛走出沒兩步,身后忽然傳來沈萊虛弱的聲音,“他自己要來的,關(guān)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