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岳隨蘇家女兒來到集鎮邊緣一處低矮破舊的土屋。屋內光線昏暗,一位老人躺在簡陋的床榻上,氣若游絲,面如金紙,顯然已是彌留之際。
看到女兒平安回來,蘇老漢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嘴唇翕動,激動地想說什么,卻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古岳上前,默運《靈明心經》,將一絲精純平和的靈力渡入其體內。靈力雖不能治愈凡人的沉疴舊疾,卻也能暫時穩住其心脈,提振些許精神。
蘇老漢只覺一股溫和暖流涌入體內,撕心裂肺的咳嗽頓時緩和了許多,呼吸也順暢了些。他驚訝地看著古岳,掙扎著想坐起來:“多…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老丈不必多禮,安心躺著。”古岳輕輕按住他,“你可知那奎大發平日盤踞何處?”
蘇老漢眼中閃過深刻的恐懼,但還是虛弱地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斷斷續續道:“集中心…那處最高的、有高墻圍著…掛著鼬鼠旗的院子…就是…沙鼬幫的老巢…奎大發…他…無惡不作…”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極其嘈雜混亂的腳步聲和囂張的叫罵聲!
“就在里面!那個外鄉來的王八蛋肯定在里面!”
“圍起來!一只蒼蠅也別放跑!給奎爺報仇!”
沙鼬幫的援兵到了,速度頗快,看來是那個被削掉耳朵的惡奴最終還是掙扎著帶人來了。門外瞬間被數十個手持棍棒刀劍、兇神惡煞的沙鼬幫眾堵得水泄不通,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眼露兇光、腰間纏著一條油亮黑蟒皮鞭的壯漢,正是幫主奎大發本人。他聽說手下被一個外鄉人打了,當即勃怒,親自帶人前來尋仇。
“哪個不開眼的雜種,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動我沙鼬幫的人?給老子滾出來受死!”奎大發聲如破鑼,蘊含著暴戾的殺氣。
古岳對嚇得瑟瑟發抖的蘇家父女道:“待在屋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出來。”隨后,他緩步走出了低矮的土屋門。
屋外圍觀的百姓比之前更多了,卻都遠遠站著,大氣不敢出,皆替這個仗義出手的外鄉人捏了一把冷汗。
奎大發見古岳出來,斗笠遮面,身形看似并不特別魁梧,但那份沉靜的氣度卻讓他莫名有些不安。不過仗著人多勢眾,他惡向膽邊生,罵道:“藏頭露尾的鼠輩!就是你傷了我的人?給我上,亂刀砍死他!出了事奎爺擔著!”
數十名幫眾發一聲喊,揮舞著兵器,如狼似虎地沖了上來,刀光閃爍,煞是駭人。
古岳微微搖頭,對付這些僅是體格強壯些的凡人惡徒,實在提不起太多興趣。他身形穩立不動,直到沖在最前面的幾人刀鋒幾乎及身之時,才猛地一跺腳!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氣浪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并非什么高深法術,僅僅是將補靈境修士的靈壓混合著渾厚氣血之力簡單外放!
“嘭!”
沖上來的幫眾如同迎面撞上了一堵沉重無比的無形銅墻,頓時筋骨欲折,慘叫著倒飛出去,人仰馬翻,滾作一團,手中的兵器叮叮當當掉了一地。后面的人也被這股駭人氣勢所懾,沖勢戛然而止,滿臉驚恐地連連后退,不敢上前。
奎大發臉色劇變,他練過幾十年外家硬功,感覺遠比普通幫眾敏銳。對方剛才那輕描淡寫的一跺腳,引動的氣浪和威壓,絕非普通江湖武者能做到的!那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壓迫感!
“你…你難道是…”一個令他頭皮發麻的念頭涌入他的腦海,聲音都有些發顫。
古岳緩緩抬起頭,斗笠檐下射出的目光冰冷如刀,直刺奎大發心魄:“現在滾,可活。否則,死。”
奎大發被那目光一掃,只覺得如墜冰窖,渾身發冷,骨髓里都透出寒意。但他平日里在月牙集作威作福慣了,自恃兇悍,且騎虎難下,強自鎮定道:“虛張聲勢!看鞭!”說著,他猛地抽出腰間蟒鞭,灌足全身力氣,鞭子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出洞,狠戾地抽向古岳頭顱!這一鞭力道剛猛,甚至抽出了一絲微弱的勁風,顯示其外功確實有些火候。
然而,古岳只是隨意地一抬手,速度快得超乎肉眼捕捉,精準無比地一把抓住了抽來的鞭梢!
奎大發只覺得鞭子另一端如同陷入了山巖之中,任他如何咬牙切齒、面紅耳赤地發力,也紋絲不動。他心中大駭,大吼一聲,雙腳蹬地,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拼命往回拉。
古岳手腕微微一抖,一股凝練的暗勁順著鞭子閃電般傳遞過去!
“咔嚓!啊——!”
奎大發凄厲慘叫,握鞭的右臂臂骨瞬間被這股可怕的暗勁震得節節斷裂,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面砸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一丈多遠,重重摔在地上,塵土飛揚,只剩下痛苦呻吟的份。
這一刻,所有沙鼬幫眾都嚇傻了,呆若木雞。幫主在他們眼中已是堪稱頂尖的高手,竟然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如同戲耍孩童般擊???
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驚恐至極地大叫一聲:“修…修仙者!他是仙師大人!”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啊!”
“我等有眼無珠,沖撞仙師,饒了我們吧!”
剩下的幫眾頓時魂飛魄散,慌忙丟下手中兵器,嘩啦啦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額頭頂著滾燙的沙地,再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凡人面對真正的修仙者,有著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和恐懼。
古岳走到奄奄一息、不斷嘔血的奎大發面前??蟀l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哀憐:“仙…仙師…饒…饒命…小人有眼無珠…沖撞了仙駕…我愿獻上…所有財物…只求…”
“你作惡多端,強擄民女,逼債害命,留你在這世間,便是罪惡。”古岳聲音冰冷,沒有絲毫波動。想他可能還有更多惡行,古岳并指如劍,隔空輕輕一點,一道微不可查的靈力細絲射出,瞬間洞穿了奎大發的心脈。
奎大發身子猛地一僵,眼中神采徹底渙散,腦袋一歪,沒了聲息。
處置了首惡,古岳目光掃過那些跪地求饒、瑟瑟發抖的幫眾,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爾等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本應嚴懲。念你們大多是為生計所迫或被其淫威裹挾,今日饒爾等性命。沙鼬幫即刻解散,所有不義之財,盡數取出,分發給被爾等欺壓過的百姓!若日后讓我知曉你們中誰再行惡事,”他頓了頓,隔空隨意一掌拍向旁邊一段土坯圍墻。
轟隆!
一聲悶響,那段土墻如同被無形巨力擊中,應聲塌陷一大片,化為碎土!
幫眾們嚇得幾乎癱軟,連連磕頭指天發誓,保證立刻解散,再也不敢為惡。
古岳隨即逼問出沙鼬幫關押奴隸的私牢位置,親自前去,破開牢門,將里面關押的十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男女盡數解救出來。經簡單詢問,其中果然有數人是被拐賣而來,更坐實了奎大發的死有余辜。
處理完這些瑣事,古岳才返回蘇老漢家中。此刻,蘇老漢已是回光返照,他看到古岳歸來,眼中露出最后一絲感激和釋然,用盡最后力氣,掙扎著從貼身處,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了數層、珍藏已久的小物件,顫巍巍地、固執地遞給古岳。
“恩公…大恩…來世再報…這…這是小老兒年輕時…在西方流沙之地…偶然撿到的…藏了一輩子…也不知是啥…或許…對您這樣的仙師…能有點用處…”老人斷斷續續說完最后幾句話,手臂垂下,溘然長逝。
少女撲在父親身上痛哭失聲。古岳默然片刻,對著老人遺體微微一揖,然后小心接過了那個油布包。
打開層層油布,里面露出一塊巴掌大小、不知何種堅韌獸皮制成的古老殘片,邊緣焦黑卷曲,質地卻依舊柔韌,似乎經歷過烈火焚燒卻未曾完全毀去。皮子上,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繪制著些許簡陋而古怪的地形線條,大部分已模糊不清。然而,其中一個醒目的標記旁,卻用古老的文字歪歪扭扭地刻畫著幾個字符。
古岳凝神細辨,憑借過往閱歷,依稀認出其中兩個模糊的字符似乎正是——“不滅”!
而那個標記所指向的大致方位,根據殘圖上僅存的模糊參照,正西方黑炎山脈的深處!
古岳心中驀然一動,小心地將這張彌漫著古老滄桑氣息的獸皮殘圖收起??磥?,在這月牙集的駐足,并非徒勞。這條意外的線索,或許將指引他前往那片死寂山脈的真正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