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7】

暮色漫過窗欞時，木溪文推開街道盡頭的屋門。陽臺上盆栽列隊迎接歸人，芽菜與韭菜在陶盆里舒展成綠色詩行。“雪妍的微型田園，“他指尖拂過嫩葉，“承載著煙火里的神性。“周雪妍系著碎花圍裙從光暈里走來，發梢沾著面粉的星屑：“牛肉水餃正在沸騰中朝圣。“

餐桌上白瓷碗浮沉著月牙般的餃子，紅油湯里游動著翡翠蔥花。兮若吞下最后一個餃子時，睫毛沾著幸福的蒸汽：“這手藝該被封存進非物質文化遺產。“周雪妍擦凈手指：“我的灶火只為他燃燒。“木溪文笑著揉亂她的劉海：“被供奉的殊榮。“

當洗碗槽響起水流奏鳴曲，木溪文引兮若踏入書房禁地。皮革封面的典籍在橡木架上沉睡，她撫過燙金書名的手微微顫抖：“這些思想......不是早被真理部焚毀了嗎？“

“焚書者永遠慢思想半步。“木溪文抽出黑封皮的《自由意志論》，書頁間夾著干枯的鳶尾花瓣，“當批評被消音，建議被禁言，最后連沉默都成為罪狀時——“他忽然將書按在胸口，“文明的喪鐘就敲響了。“

子夜床榻成為溫暖的孤島。當周雪妍抱著枕頭鉆進被褥，木溪文左臂棲息著舞蹈的精靈，右臂纏繞著灶火的妖精。兩個女孩的呼吸在他頸側交織成復調，直到月光西沉，兮若在黑暗中睜開琥珀色的眼睛。

“心動無需理性認證，“他忽然低語，“那天你發梢沾著粉筆灰抬頭，我靈魂的某部分永遠留在了那束晨光里。“

“如果......“她的指尖劃過他機械心臟的外殼，“時間愿意赦免我們？“

“我將以整個宇宙為聘禮。“誓言震動著胸腔里的精密儀器。當少女嗔怪周雪妍分走了懷抱，木溪文吻著她汗濕的額角：“血緣是刻在基因里的詩行。“

翌日鉛云壓城，木溪文與王耀穿過工業區的鋼鐵墳場。流水線工人坐在馬路牙子上抽煙，煙頭的紅光像垂死恒星。“帝國宣傳畫里的豐饒角，“王耀踢開銹蝕的齒輪，“實際盛滿血肉齒輪的哀鳴。“

望遠鏡突然變得沉重。大學行政樓的落地窗后，少女們如祭品陳列在金屬臺面，權貴子弟正進行儀式化的繁衍。海報上“優秀基因傳承計劃“的標語在陰風中獵獵作響。

“生育率跌破警戒線后，“王耀的攝像機發出嗜血的嗡鳴，“**成了戰略資源。“

木溪文的鏡片蒙上白霜：“那些報考藝術系的女孩，原以為畫筆是翅膀......“

“現在成了生育機器的合格證。“王耀調焦捕捉特寫鏡頭，“十二個軍區愿意借兵，但真正屬于我們的武裝不過萬人。“

“大議長，準備修改帝國憲法，他妄圖永久坐在權力的巔峰。”

木溪文記得那個家伙，一個穿著黑色禮服，衣領處紋了六朵形態各異的花朵的奇葩人物。

悶雷在云層翻滾。木溪文想起醫院里換心的少女，想起斯卡布羅搖曳的馬蹄蓮。“當歷史典籍的空白處爬滿'吃人'的文字，“他望向流水線盡頭佝僂的身影，“暴風雨便是唯一的橡皮擦。“

王耀突然按住他顫抖的肩膀：“基因圣殿傳來捷報，漸凍的枷鎖或許......“

話未說完，驚雷劈開天地。木溪文在電光中展開雙臂，仿佛要擁抱傾瀉而下的怒濤：“那就讓暴風雨——“他的嘶吼蓋過雷聲，“把吃人的筵席連根掀翻！“

王耀單膝跪地，軍靴碾碎路面的積水：“國際縱隊愿以血為墨，重寫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