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露西輕聲的問著，推了推他，讓他坐到面包車的最里面去。

幾個孩子加上一堆箱子把面包車里塞得滿滿當當，幾個人只能擠在一起，人貼著人。

“我在想...之后要做什么。”墨瑟如實說著：“規劃一下詳細的行動計劃。”

“你不是都想了一路了嗎？”露西貼著他，很是自然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給一邊兒的杏子也挪了點舒服的空間。

“之前只是想了些大概...但現在到了行動階段了，就得考慮細節了。”

墨瑟說著，聽見了面包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坐進了駕駛室，負責開車的諾曼則提醒道：

“既然不想被發現，一會我減速的時候你們就別出聲就行了，我現在把隔板也升起來，別人就沒法從我這邊看到你們了。

等安全了，我會先打開隔板，然后停車再給你們開門。

別害怕，沒人會主動打開你們那的車門，如果有，那就說明出問題了。”

“明白。”

墨瑟回應了一聲，就看這面包車內竟然還有個升降隔板，這折疊的隔板升起之后，就完全阻礙了車廂和駕駛座的空間。

整個車廂陡然陷入黑暗，一點光亮也沒有，只剩下了車子移動的聲響。

這幾乎密不通風的空間與黑暗，讓露西下意識的又向著墨瑟靠了靠，幾乎半個人都縮了過去，確認了他的方向位置后，才小聲道：

“通過了檢查之后，我們就算到了夜之城了嗎？”

“嗯，我沒記錯的話，檢查站邊上都是生物科技的農場，沿著路一直走，就能進入市內。”

墨瑟輕聲說著：“不過我們這次先不在城里閑逛，等我搞定了假身份，我再帶你們一起來逛逛。”

“夜之城...真想趕緊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樣子。”

杏子有些迫不及待。

因為墨瑟一路上都在說夜之城的事，他們早就對這城市有了很大的期待。

自由的逐夢之城...這就是墨瑟口中的夜之城。

而大地哲也則沒那么樂觀，嘆了口氣說道：

“我之前上網查了查，那群人雖然吹得是挺好的...

但我就這么說吧，這夜之城每天都會播放一個叫做死亡大樂透的節目。

顧名思義，他們拿每天城市里死掉的人的數量開盤做賭...

這個城市很危險，杏子，不要大意。”

“我知道...”

杏子被掃了興致，卻還是十分信任的說著：

“其他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而且墨瑟不是說了嗎，只有在這里，我們才能徹底和荒坂說拜拜。”

“...其實，就當個流浪者也行。”

里昂忽然開口。

車子里忽然陷入了沉默，而露西則聲音有些冷漠的開口道：“你計劃留在外邊兒？等墨瑟幫你搞定新身份之后？”

“...沒，我就是說說。”里昂聽出了露西聲音里的冷氣，縮了縮脖子聲音變小了許多。

“別這樣，露西。”

墨瑟溫和的開口，打破了空氣中忽然有些凝重的氛圍，他輕笑著，說道：

“當個流浪者也沒什么不好的，你們一路上也都看到了，卡西迪還是挺靠譜的。

和他留在阿德卡多，其實也挺安全。

在這個世界，留在荒野上享受自由，或許的確是個不錯的出路。”

“...那你呢？辛辛苦苦把我們帶到了這么遠的地方，我們就在安全的地方享受自由？

然后你一個人去夜之城里面對那些幫派，公司，去當個未成年的獨狼？”

露西聽起來有些生氣，即便在完全黑暗的車廂里，墨瑟也能隱約看到她的雙眼正在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還是說，你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夠了？我們幫不幫忙都無所謂？”

露西話音剛落，杏子就摸著黑趕緊抓著她的手：“露西！墨瑟，她，她不是那個意思！”

車里陷入了安靜。

車子忽然開始減速，駕駛座的諾曼咳嗽一聲，聲音從隔板傳來：“打擾一下，快到了，你們可以等離開檢查站再聊。”

“收到，保持安靜。”

墨瑟回應了一聲，而后輕聲道：“等安全了再說吧，等到了營地里，我們再聊分開的事。”

“嗯...”里昂有些不安的回應了一聲。

墨瑟閉著眼，安靜的等待著過檢查，可只是等了一會，忽然感覺到了身邊兒露西在微微顫抖。

他什么話都沒說，沉默著，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她的臉，果然，摸到了一點淚珠。

露西扭過頭去避開他的手掌，什么話都沒說，但過了一會，又重新靠了過來，將臉都邁進他的肩上，無聲的落淚。

墨瑟只能什么都不做，沉默的等待了好一會，直到諾曼開門出去，又開門坐回駕駛座，重新發動汽車。

大概五六分鐘后，面包車內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隔板被降下，面包車的車廂內恢復了光明。

“安全過境，一會再走一點，拐到岔路去，你們就可以把你們的東西重新放回你們自己的車里，去家族的營地了。”

突然出現的陽光讓幾人都不由微微瞇了瞇眼，但好在義眼瞬間就自動調整了曝光度，讓他們很快就適應了亮光。

大家還是沒有說話，等到了下車之后，一伙人便安靜的開始搬運東西，然后回到自己的車上。

“之后就讓帕南給你們帶路，從圣多明哥直接到公路上，往東就能到我們的地盤。”

諾曼叮囑了一聲，而后道：“我得把蝎子他們送回去把我們的車帶回來，放在那太久，怕有人會偷。”

“沒問題，就讓帕南給我們帶路就好。”

墨瑟點頭答應，而卡西迪此刻也察覺到了幾個孩子之間氛圍的異樣，但他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叮囑他們別走神，跟在車后面。

城里開車不像荒野，他們這群無證加未成年開車的時候還是得小心一點，被NCPD盯上，那就得開始飆車了。

墨瑟發動汽車，露西習以為常的坐在他的副駕駛。

汽車沿著公路開始向前。

墨瑟打開收音機，第一次非常清晰的收到了城市的廣播信號，他憑著記憶，很快找到了在游戲里非常熟悉的電臺，98.7，體溫電臺。

里頭的歌曲沒有能和他記憶對得上號的歌，但此刻放著的一首還算抒情的音樂還是讓墨瑟停下了打算換臺的手，湊乎聽吧。

“...對不起。”

露西忽然開口。

“嗯？不用，我知道你沒惡意。”

墨瑟是真沒在乎，他看得出來露西的本意，只是替他覺得不公平。

“...我就是有點生氣，你一個人把我們帶出來，經歷了那么多事，我們好不容易到了這兒，他們就想跑了。

之前一起在路上討論了那么多，結果真到了要他們出力氣的時候...我覺得就像是又被親近的人背叛了一樣。”

露西看起來真的很不滿，但隨后，她只是低著頭：

“你總說讓我們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就不覺得委屈嗎？明明自己對他們那么好，可別人根本就不領情！”

“你不是很領情嗎？”

墨瑟豁達的笑著，扭頭看著她，聲音溫和：

“你不是就正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著想嗎？

這就說明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沒意義的，里昂想要留在那兒本來就不是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露西，我救你們出來，一路把你們帶到這，不是為了你們還我人情，替我去死的。

和大公司對抗，在夜之城討生活，其實根本就沒有我之前說的那么美好。

這里每天都在死人，就像大地哲也說的那樣，他們甚至會拿死人的數字來公開賭博，辦成電視節目。

我不害怕，但不代表我必須要求別人也不害怕。

露西，難道你就不害怕嗎？

也許我們正開著車呢，一顆子彈就從窗戶外邊打了進來，從我的太陽穴穿到你的太陽穴...

這種事在夜之城并不是沒可能發生。”

車子開入公路后行駛的很快，遠處那座巍峨的霓虹都市近在眼前，而帕南卻沒有選擇帶隊進入其中，那里不是通向荒野的路。

他們剛進城，就拐進了有些破爛陳舊的圣多明哥區前進。

這里的家家戶戶大多懸掛著新美國的國旗，這里是六街幫的地盤。

隨處可見一群看起來十分具有‘美國特色’的家伙們手持著武器，就在自家邊上扎堆注視著來往的陌生車輛。

“你也得好好想想，露西，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也很重感情的人，但不要因為這一點，就盲目的跟著我奔向地獄。”

墨瑟對自己的未來看的很透徹：

“無名小卒，還是名揚天下？這是每一個來到夜之城的人都應該問自己的問題。

我已經選擇了后者，而在夜之城，那些所謂的傳奇里...十個有九個都死翹翹了，剩下的一個也在倒計時。”

露西沉默著，但卻并未沉默多久，她堅定的扭頭看著墨瑟：

“你只要告訴我一點就夠了...之后你要的做的事，我到底能不能幫得上你的忙？”

“如果是你的話，我覺得應該可以。”

墨瑟認真的說著：“我有時候沖的太猛，毫無顧忌，即便只是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拉我一把，或許就能讓我多活幾年。”

“那...我就跟你一起。”

露西深呼吸后，說著：

“但你必須要答應我，不要去打一場沒有希望的仗...不要帶著我毫無意義的去死，就這樣。”

“好。”墨瑟干脆利落的答應了下來。

見他這樣，露西皺著眉頭，眼神不善的盯著他：

“你自己也不許奔著死亡一路狂奔...

不管你要做什么，死人是什么都無法改變的。

巴特莫斯那樣厲害的黑客，不也最后鬧了一地雞毛？

人無法控制死后的事，所以...”

“我知道，我也會好好活著...

起碼盡可能的活著，你放心，我沒活夠呢。

嚴格來說，我恨不得功成名就后，帶著一大筆錢活個幾百歲好好爽爽...”

墨瑟哈哈笑著：“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能帶來希望的人。”露西扭過臉去：“所以...別死了，要不然，希望就沒了。”

墨瑟不說話了。

他望著窗外那群在街邊，在屋頂上到處可見的六街幫成員，半晌后，點了點頭，最后問出了那個問題：

“如果只有你自己來選呢？無名小卒，還是名揚天下？”

露西同樣看著窗外，半晌后，忽然笑了兩聲：

“如果是以前的我，好死不如賴活著。

但現在被你帶壞了，偶爾會想，人總是會死的，先在死前做點大事也不錯。”

“不過...名揚天下嗎？比起我自己名揚天下，我更希望能看到你做到這一點。”她微笑著扭頭看向墨瑟：“就讓我看到你名揚天下的那一天吧，你和我，都活著的那種。”

“活著的傳奇？

那可不容易...但好在我就是喜歡做這種苦難的事。

不過嘛，那你可就得做好心理準備，好好習慣一下了，因為...”

他大笑著，而后便毫無顧慮的拉開車窗，對著街邊某個正在當街撒尿，像是在對著馬路畫畫的醉眼朦朧的六街幫成員比了個中指：

“這么小還搞露出啊？傻逼！”

那六街幫成員一愣，隨后便暴怒的想要舉起手槍，可手槍還沒舉起，就被義眼中刷出的‘被入侵’的提示嚇了一跳：“我草，有黑客！”

而后，他就滿臉驚恐的看到了自己的義眼內忽然被各種正在狂蹦的笑臉表情包填滿。

最后，他只能氣惱的關掉義眼：“媽的，哪個傻逼的養的小崽種...快，誰來幫我殺殺病毒？老子睜不開眼了！”

露西見到這一幕，忍不住也和墨瑟一起大笑了起來，而不等他找到幫手，下一刻，他整個人就抽搐的倒在地上，趴在了自己的尿泊里。

“破解速度快了不少啊？”

墨瑟贊嘆著，任由夜之城這帶著些許臭味的風，吹拂在他的臉上。

“你教得好嘛。”

露西露出燦爛的笑容，干脆從車窗外伸出身子，對著遠處那沖過來滿臉問號的幾個六街幫成員揮揮手：“拜~拜~下次可別嘴臭了！”

“靠，你縮回來！我踏馬可沒教你這個！”

墨瑟趕緊給她拽回來，把防彈玻璃升上去，而后一腳油門猛地竄了出去。

不出意外，那幾個六街幫成員被挑釁后舉起手里的槍就射，也不管能不能打中，防彈車身時而響起叮當兩聲，而露西卻依舊大笑著，毫不在意。

墨瑟當然也不會——就是他開的壞頭。

“嗚呼！”

她忍不住為了此刻飆車的感覺而高呼一聲，而墨瑟則一邊笑，一邊拉著她別亂動：“安全帶安全帶！”

對講機里傳來了帕南的聲音：“我去，你們兩個小鬼在搞什么？”

而墨瑟只是按下對講機按鈕后，大笑著說道：“帕南，讓我看看你的車技...來飚一下啊？”

“靠...你這小鬼，來就來！輸了可別掉小珍珠！”

帕南哪里會怕這個？

就是苦了卡西迪，這老牛仔此刻在對講機里長嘆一聲：“求你們了，年紀大了，下次搞這種事提前打個招呼唄？”

“啊哈！狂飆開始嘍！就比比誰先沖出這條街！”

墨瑟油門早就踩死了，我管你這個那個的！

無名小卒？

哈！

老子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名揚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