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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
巴塘街,街口的米線攤。
貓子握著筷子,哐哧哐哧的嗦著粉條。
他一邊吃,一邊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胡知勇:“胡隊,別沮喪了,你們云城酸菜魚米線真好吃,酸酸辣辣的,好開胃。”
胡知勇抽著煙,嘆了一口氣。
這會兒,趙大慶被帶走,公安干警也都撤走了,街面上恢復如初,像是無事發生。
這個點,夜市的攤位本來已經準備打烊了,但架不住愛看熱鬧的老百姓,他們哪里有心情回家,都在議論這些公安到底在抓捕什么人。
捕風捉影的事情一起來,那就沒邊了,說什么的都有。
楊錦文站在遠處,手里拿著何金波給他的大哥大。
趙大慶落網,得及時通知安南市局。
當然,接電話的是便宜老丈人。
溫墨在電話那頭一口一個‘錦文’叫著,那叫一個親熱。
“我現在就聯系省廳,讓他們和云城這邊交涉,趙大慶既然是咱們抓的,那人一定要帶回來,嶺蒙縣城的滅門案,必須在咱們這兒了結?!?/p>
楊錦文點頭:“但有一點很麻煩,趙大慶極可能在回來這幾天,又犯下了案子……”
他把從趙大慶身上搜出的那把鑰匙,說給了溫墨。
這就有點難搞了,按照屬地命案來說,云城這兩起案子,一起是在95年,麗水小區滅門案是在96年8月,都是陳年舊案。
最近的一起是在嶺蒙縣的滅門案,而且是現發命案,而且人又是楊錦文他們抓的,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說,趙大慶就必須帶回去。
但這個家伙回來云城,又殺了人,那嶺蒙縣的案子就不是現發命案了,得靠后了。
溫墨琢磨著,隨后一咬牙:“別慌,我馬上坐飛機過來,我不來,你們玩不轉!”
楊錦文心里想著,我根本就沒慌。
掛了電話后,他回到攤位前。
貓子已經把碗里的米線干完了,還意猶未盡的。
胡知勇一口沒吃,地上扔了好幾根煙頭。
曾偉強剛才發布偵查任務的時候,直接就把胡知勇給忽略掉了,就連牛國立都有事情做,但胡知勇卻沒有。
顯然,他被冷落了。
于是,楊錦文就拉著他一起吃點夜宵先。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楊錦文第一次看見他,就是他猛踹高明亮坐著的那張審訊椅。
他的情緒是強烈的,對云城這兩起案子是帶著個人感情的。
要不然,他不會那么激動。
而且,他也克制,沒有直接上手打人。
要是夠圓滑,那就是像陳滿秋那樣,管你什么案子,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用不著把個人感情給拽進去。
胡知勇見楊錦文坐下來,又嘆了一口氣:“我就不明白,怎么會就把趙大慶給驚著了!”
這事兒,先前他給楊錦文和貓子詳細說了一遍。
因為趙大慶死不開口,胡知勇也找不出到底是哪里出現了紕漏。
貓子問道:“麻將館里會不會有人通知趙大慶,打電話通知他,讓他跑?”
胡知勇搖頭:“不太可能,我和老牛一直待在麻將館,沒看見有人打過電話?!?/p>
楊錦文道:“那就是趙大慶很狡猾,他也許在麻將館外面看見你們了,能認出你們的身份?!?/p>
貓子點頭:“應該就是這樣,別忘了,趙大慶犯下第一個案子的時候,他還多次回到案發現場……”
這時候,胡知勇睜大了眼:“有可能真的是這樣,他做下的第一個案子,是入室盜竊,地方是在武侯胡同,他殺了一個六十歲的退休職工。
當時是95年,我和老牛在現場待了好幾天?!?/p>
楊錦文拿起筷子,道:“那就是了?!?/p>
胡知勇吐出一口氣:“我也真是倒霉,算起來,我追兇三年,查了這么久,連一點頭緒都沒有,還是你們把人給抓住了?!?/p>
貓子安慰:“那不一樣,趙大慶是隨機作案,沒那么容易找到他的。
再說,他犯下麗水小區滅門案的案之后,馬上就跑了,要不然,你們云城也早就破案了。”
胡知勇搖頭,苦笑道:“不是這樣,是我沒能力。趙大慶在嶺蒙縣做下的案子,他也馬上就跑,但楊隊就能把他給挖出來。
我年齡也大了,這個案子完了,我看我申請退休算了,把位置讓給年輕人。”
算起來,胡知勇還是重案隊的副大隊長,是陳滿秋的副手。
貓子不再說話了,畢竟,楊錦文的思維能力比其他人高出不少。
楊錦文大口吃著米線,瞥了一眼胡知勇,開口道:“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們繼續抓人?!?/p>
貓子睜大眼:“抓陳麗嗎?不是,趙大慶死活不開口,我們上哪兒找人去?”
楊錦文嘆氣道:“貓哥,你別光顧著吃,想點別的吧?!?/p>
倒是胡知勇突然想到了什么,隨后,他拿起筷子,挑起米線,大口的吃著。
晚上十點半。
三個人吃好飯后,找到一家電話亭。
胡知勇從公文包掏出一張卡:“我有卡,用我的?!?/p>
楊錦文點頭,插卡撥號,打去尋呼臺。
接線員的聲音立即在聽筒響起。
楊錦文道:“傳呼932……,留言,我在巴塘街……”
他看了一眼另一條街上一家發廊,繼續道:“我在‘都市麗人’的發廊里洗頭,速來,高明亮?!?/p>
電話掛斷之后,楊錦文點點頭,講道:“趙大慶發現你們在麻將館搜捕他,他應該是第一時間就去取車,想要帶上陳麗外逃。
現在這個時間,陳麗應該是不知道趙大慶已經被抓了,所以得趁早抓人,免得走漏了風聲。”
高明亮的傳呼機就在楊錦文的公文包里,趙大慶的傳呼機號碼,他也是知道的,并沒有告訴云城支隊。
先前,曾偉強也沒問著要,估計是被趙大慶又犯下案子給搞的氣火攻心,他給忘了,還是怎么的,楊錦文并不關心。
深夜十一點,周圍的店鋪都已經閉店,夜市也撤掉了,馬路上靜悄悄的,只有‘都市麗人’的發廊外面,亮著旋轉的走馬燈,霓虹燈光照耀在門口,血紅血紅的。
這家發廊是正規發廊,就老板娘一個人。
至少,發廊里的工具一應俱全,并不是像其他發廊那樣,掛羊頭賣狗肉。
貓子坐在椅子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極度的坐立不安。
豐腴的老板娘站在他的身后,用雙手輕輕地按摩著他的頭皮,甜甜的笑著:“第一次洗頭?這是干洗,不是水洗,你不用那么緊張,放輕松?!?/p>
貓子叫苦道:“我有點癢。”
“哪里癢???力度不夠嗎?”
貓子趕緊搖頭,頭上的泡沫掉在了臉上。
“誒,我以前都是自個洗的。”
老板娘看了一眼鏡子,貓子趕緊把腦袋垂下來。
老板娘笑道:“那不一樣,還是要女人幫忙洗才舒服?!?/p>
“嗚……”
貓子輕哼了一聲,他感覺渾身都很燥熱,老板娘的手就在他的耳朵后面按壓,細膩的手指還在他兩側的脖子滑來滑去。
媽的,楊錦文不洗,胡知勇不洗,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怎么受得了啊。
貓子閉著眼睛,感覺非常心酸,覺得對不起自己父母的養育之恩,很愧疚。
如同他青年少時期,和小伙伴偷看對方從家里偷出來的皇色光碟那般,那心情,別說多么忐忑了。
這絕對不是正規發廊!
貓子有這個感覺,正規發廊,老板娘的雙手怎么會那么巧?
全往我舒適的地方搞。
要不得啊!
貓子腦子里正在做天人斗爭,楊錦文和胡知勇埋伏在店門外,處于黑暗的陰影中。
街面上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楊錦文還是有所擔心的,畢竟這會兒,治安隊和巡邏隊正在搞地毯式搜查,指不定會把陳麗給驚走。
但同時,陳麗要是看見有公安上門,肯定會擔心暴露,要么,她去找趙大慶通風報信,要么就是看見高明亮的傳呼后,來找高明亮。
陳麗一個女人,連身份證都沒有,她肯定是跑不掉的,被抓是遲早的事情。
從趙大慶隨身帶著陳麗的身份證來看,說明趙大慶對陳麗是以掌控方式,把她留在身邊的。
或許這個女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跟趙大慶在一起。
再加上‘高明亮’來到云城,她肯定會有所行動。
楊錦文這么想著的時候,發廊遠處的胡同里,突然冒出一個人影。
這個人腳步很快,左右看了看后,便快速的走到街對面,向亮著霓虹燈的發廊走來。
躲在電線桿后面的胡知勇,給楊錦文打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
人影來到發廊門口,兩個人便看清楚了,這就是陳麗!
陳麗沒察覺到背后有兩個人跟上自己,她推門進去,看見洗頭的男人。
貓子從鏡子里看見她后,把肩膀上的毛巾一扯,快速地站起身來。
陳麗見到他的臉,一皺眉,剛想要轉身,便被楊錦文和胡知勇給堵住了去路。
胡知勇緊盯著她的臉,說出這些年來,一直憋在心里,最想說的話:“陳麗,我是主辦云城麗水小區滅門案的公安刑警,知道為什么抓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