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橋,根本就沒橋,只是一個行政區域,比城北分局管轄的地區要小一半的面積,人員戶籍復雜,流動性人口更高。
就如同胡知勇說請吃本地菜,請的卻是砂鍋菜。
就在百里橋的巷子里,找了一家飯館,什么火腿、雞肉、菌菇,在鍋里一燉,用長筷子撈起來,粘著油碟吃。
吃的就是一個鮮,特別是在火腿和菌子的加持下,楊錦文四個人肉還沒吃,連喝了兩碗湯,覺得意猶未盡。
貓子吃飯是不怕燙,越燙,他越覺得好吃。
楊錦文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稍微涼了再吃。”
貓子眼神清澈愚蠢,抬頭看他:“為啥?”
章勇也問:“是啊,為啥?”
姚衛華倒是沒問,他從沸騰、翻滾的砂鍋里,撈起一塊云城火腿,就往嘴里塞。
楊錦文回答道:“容易患癌,食道癌,你們沒事就去法醫室多轉一轉,各種死亡病例都有,很多患有食道癌的,就是喜歡吃滾燙的食物。”
他這么一說,姚衛華立即停止了咀嚼,整張臉都僵住了。
楊錦文看他不對勁:“老姚,你怎么了?”
“我爹就是食道癌,就是喜歡吃很燙的飯菜。”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那就等冷一會兒再吃。”
老姚看著砂鍋里冒著的霧氣,眼里霧蒙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幾個人吃了一會兒,一個穿著老式皮夾克的中年人,掀開門簾,看見胡知勇后,他連忙走過來。
“老胡,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楊錦文幾個人禮貌性的站起身,胡知勇道:“老牛,給你介紹一下,他們都是安南市重案隊的同志,楊隊,章隊,還有老姚和……”
“我叫貓子。”
“對,小貓。這是我們隊的牛國立。”
牛國立和他們握了握手:“你們好。805滅門案的兇手之一,是你們抓著的?厲害啊,我跟老胡查了一年多時間,什么頭緒都沒有。”
牛國立說的就是云城麗水小區的滅門案,案發是在8月5號。
楊錦文道:“牛隊,客氣了,坐下吃點。”
“行,咱們邊吃邊聊。”牛國立倒也不客氣。
胡知勇問道:“咱們對陳麗老家的摸排,怎么樣了?”
按照道理來說,楊錦文他們大老遠過來,除了帶著任務,也帶來了偵破案件的重要線索,云城支隊是要開會商討的。
但是甫一見面,曾偉強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楊錦文當然能感覺到,曾偉強沒有個人的偏見,只是工作上,他必須冷處理兩邊的合作關系。
這起連環滅門案,最開始就是在云城發生的,兩起案子,最早的發生在95年,入室盜竊,趙大慶持刀殺人,而且還返回過案發現場,當時偵辦的公安民警根本就沒發現。
這案子和麗水小區的滅門案,一直沒偵破,曾偉強肯定是有壓力的。
雖說安南市查到了線索,也抓了主犯之一,但還有兩個犯案人員,特別是趙大慶,那就必須把人給逮住了,人也會留在云城支隊。
所以,曾偉強對楊錦文他們的到訪,就有些不咸不淡。
當然,溫墨私下里也給楊錦文說過,抓到人后的歸屬問題,并不明確,那就是要看誰抓著人了,再談歸屬。
不要小看這個歸屬,這直接影響到后續檢察院和法院的審判,以及后續在哪兒執行。
這么大的案子,要是偵破了,不管是社會影響力,還是上面的對偵破單位的重視程度,完全是不一樣的。
言歸正傳,牛國立回答道:“陳麗的父母家,支隊已經派人在附近蹲點了,她老公家也有人在摸排,接觸他們之后,他們都說,陳麗有好幾年都沒往家里打過電話、寫過信。”
楊錦文問道:“情況屬實嗎?”
牛國立點頭:“屬實,前兩天,我們還在陳麗父母和她老公家里都搜了一遍,陳麗確實沒寫信回來過,走訪周圍的鄰居,也都說她跟男人跑了,一直沒回來。”
姚衛華嘆息道:“這女人還真是鐵了心,跟著趙大慶到處殺人,連父母孩子都不要了。”
楊錦文琢磨:“他們是10號在嶺蒙縣犯的案子,今天已經是18號了,趙大慶開的車,回來的話應該也是十二三號這兩天。
那么剩下這幾天,這兩個人會在哪兒呢?”
牛國立道:“無非就是找地方住,或者是和熟人接觸,趙大慶和陳麗的關系網,我們也在查,但沒什么線索。”
貓子問:“他們會不會不在百里橋呢?或者是根本就沒回云城?”
章勇點頭:“如果是這樣的,高明亮提供證詞是假的?”
姚衛華搖頭:“不像是假的,我們出發的那天,何隊在審訊室里熬了高明亮十個小時,就是確保他證詞的真偽,何隊的手段,你們沒見過,那叫個厲害啊。
他從高明亮的祖宗八代聊起,一直聊到高明亮父親和他小時候,把高明亮說的一愣愣的,最后還哭了。
接著,何隊又嚇唬人家,監獄里不是常有那些搞男人的猛人?
何隊找了好多患者送往醫院治療時,拍的那些屁股照片,把高明亮給嚇得晚上都睡不著覺,媽的,敢殺人,還怕這些,監獄里什么人沒有?”
貓子瞇著眼,問道:“按照高明亮犯的事兒,根本就去不到監獄,他就只能待在看守所,等判決下來,然后拉出去斃了。”
姚衛華笑道:“人在那個情景下,哪會想這么多。”
章勇看向楊錦文,道:“楊隊,我看還是用高明亮的這部傳呼機,才能鎖定趙大慶和陳麗。”
這部傳呼機就在楊錦文的公文包里,臨出發時,何金波拿給他的。
按照高明亮和趙大慶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就這幾天,高明亮就該聯系趙大慶,或者是趙大慶聯系高明亮。
但趙大慶一直沒動靜,這就有些反常了。
既然想要再犯案,而且入室侵財殺人,趙大慶一個男的,再加上陳麗一個女的,應該是沒多少把握的。
楊錦文盯著燒鍋里氤氳的霧氣,瞇著眼思考。
除非,趙大慶重新找了一個同伙,這個同伙如果是熟人的話,云城支隊應該能篩查出來。
隨后,他道:“讓云城支隊再排兩天,排不到人,咱們再嘗試撥打趙大慶的傳呼機,看能不能把他調出來。
另外,我傾向趙大慶和陳麗,應該是回到了云城,高明亮說趙大慶想要買槍,回玉泉縣報復,這點應該不假。”
章勇問:“那這兩天,我們干什么呢?”
楊錦文看向牛國立:“牛隊,排查百里橋附近的麻將館了嗎?”
“麻將館?”牛國立一臉懵。
胡知勇回答說:“高明亮的口供,我們回來之前,不是傳真給支隊了嗎?
其中,高明亮講過,趙大慶喜歡賭博,特別是喜歡打麻將,炸金花這些。”
牛國立搖頭:“我哪里看過口供,也輪不到我看,支隊展開的排查,好像沒有這條。
除了查陳麗父母和老公的人際關系之外,就是排查旅館、飯館這些地方。”
隨后,他又道:“我這就給支隊打電話,讓他們稍加留意。”
胡知勇抬起手:“呃,你先別……”
他說不出口,看向楊錦文,尋求意見。
楊錦文點頭:“沒事兒,抓人要緊,不管誰抓著人了,都是讓那些被害人沉冤昭雪。”
牛立國這才反應過來胡知勇的意思,他有些為難,笑道:“楊隊,要不,就讓老胡跟你們排查,反正你們大老遠過來,總不能把你們晾在一邊啊。”
章勇、貓子和姚衛華都期待的看著楊錦文,眼神熱烈。
按照道理來說,章勇不比楊錦文職務低,但楊錦文是溫墨的乘龍快婿不說,而且這個案子能進展到這個地步,他也是功不可沒的。
大家伙從嶺蒙縣趕來,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為的是啥?
還不是想把殺害何曉和王雨這兩個女孩的主謀給繩之以法,把人帶回去,讓他們承受該有的代價。
大家都是看過案發現場的,趙大慶在安南市殺的人,不管是章勇,還是貓子和姚衛華都是想把他帶回去,執行槍決,就得在安南市,以告慰被害人的在天之靈。
同樣的,云城支隊這邊,也是這個想法,趙大慶殺害單親母親和年幼的孩子,莊倩被害的時候,向自己兒子招手,央求兇手放過自己的兒子。
此時,楊錦文嘆了一口氣,道:“讓云城支隊查吧,這邊是他們的主場,比我們更熟悉。”
章勇三人,表情肉眼可見的失落下來,胡知勇笑了笑,豎起大拇指:“楊隊高風亮節,我老胡佩服。”
牛國立不敢耽擱,立即打電話去了。
一頓飯吃完后,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胡知勇覺得這條線索十分重要,比查旅館、飯館更可靠一些,所以等牛國立打完電話,兩個人結了賬,直接跑去摸排了。
人的行為習慣不會變的,愛好也不會變。
趙大慶十有**是在哪家麻將館里待著的。
這也正是章勇他們失望的原因。
這時候,只剩下楊錦文他們四個人。
章勇完全沒有繼續吃飯的心情,只是嘆氣。
姚衛華道:“楊隊,干嘛把這個線索給他們啊?我們自己查不就好了,溫局、何隊都等著我們凱旋呢,難道我們兩手空空回去?”
貓子沒吱聲,但同樣是悶悶不樂。
楊錦文搖搖頭,問道:“吃好了嗎?不吃了的話,就跟我排查去。”
章勇語氣有些不太好:“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兒查?”
楊錦文沒當一回事兒,站起身來,提著公文包,開口道:“從嶺蒙縣到云城1200公里,趙大慶那輛捷達車還是二手的,轉向鏡壞了不說,高明亮還講,這車的性能并不好。
趙大慶回來云城犯案,還要買槍,所以他回來第一件事情,首先要干什么?”
貓子皺眉:“干什么?”
“修車。”楊錦文回答說:“跑了1200公里,路也不好走,車子性能肯定更差。
如果他買槍,想要返回玉泉縣作案,他除了要修車之外,可能還會給車加油,咱們就以車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