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回地沖進隔壁院子，聽著身后老宅的方向傳來輕微的“咔嗒”聲——那是定時裝置啟動的聲音，卻不知道為何突然失靈了。

“媽的，該死的‘拼貨貨’，什么破定時裝置，居然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還說什么三大電商平臺之一啊……”

楊明遠看著失靈的自啟裝置破口大罵，幸好自己備了打火機，“看來還得我親自動手才行。”

突然，巷口的警笛聲突然炸響，紅藍交替的光刺破夜色。楊明遠混在倉皇逃竄的早市攤販里，跑得上氣不接。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向母親的九千萬，還是在逃離那個摔碎的相框，只覺得那四分鐘，漫長得像過了四百年。

帆布包在背上顛得厲害，里面的空助燃劑瓶相互碰撞，發出空洞的聲響，像在替他數著：一步，兩步，離救贖越來越近，也離深淵越來越近。

西廂房的木料堆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楊明遠擰開汽油桶蓋，刺鼻的氣味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他咬著牙，將油液狠狠潑向那些陳年的松木家具，液體順著木紋流淌，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洼。

“住手！警察！”

后窗突然傳來厲聲喝止，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同時打在他臉上。楊明遠猛地回頭，看見便衣警察已經翻窗而入，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

“放下東西！”警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腳步迅速逼近。

楊明遠卻像瘋了一樣，突然掏出打火機，“咔嚓”一聲打著。幽藍的火苗在他指間跳動，映著他眼底的決絕：“誰也別過來！”

“楊明遠！你想清楚！”為首的警察放緩腳步，語氣沉得像冰，“你母親還在等你！”

“她等的是錢！”楊明遠嘶吼著，將打火機往汽油浸過的木料堆伸去，“沒有錢，她活不了！”

“砰！”

槍聲在狹小的房間里炸響，震得人耳膜生疼。楊明遠的肩膀迸出一蓬血花，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指尖的打火機脫手而出，正落在浸透汽油的木料堆上。

“轟！”

火焰瞬間騰起，像條赤紅色的巨蟒，沿著汽油蔓延的軌跡瘋狂吞噬著一切。楊明遠倒在火海里，慘叫聲被噼啪作響的燃燒聲淹沒，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迅速擴大的火勢緊緊裹住，瞬間被吞噬了。

“快走！”

東廂房的窗戶突然被撞碎，兩名保鏢渾身是火地破窗而出，落地時在草坪上打滾滅火。盡管提前備了防火毯，手臂上還是被燎起大片水泡，疼得他們齜牙咧嘴，卻仍不忘回頭大喊：“火勢太大！控制不住了！”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交替的光映紅了半邊天。便衣警察們用滅火器徒勞地對著窗口噴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火焰舔舐著老宅的飛檐，將那片青灰色的瓦頂染成焦黑。

露營地的帳篷里，蘇晚和蘇晴正盯著手機屏幕，當石無痕發來“楊明遠已被大火當場燒成灰燼，老宅部分起火；兩名假扮叔叔阿姨的保鏢平安無事，只是手臂輕微燙傷起了水泡”的消息時，姐妹倆瞬間癱坐在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還好……還好……”蘇晴抓著蘇晚的手，指尖冰涼，“還好找了石無痕……”

蘇晚用力點頭，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她想起父母此刻正在帳篷里熟睡，想起石無痕布下的天羅地網，想起那些提前安排的保鏢——如果不是他，今晚躺在火海里的，可能就是她的父母，是這座承載了蘇家所有回憶的老宅。

石無痕拉開帳篷門簾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姐妹倆相擁而泣，臉上卻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他走過去，遞上溫水：“沒事了，楊明遠已經被當場燒成灰燼。保鏢送醫院處理了，雖然老宅沒保住全部，但人都安全。”

其實，兩名保鏢每人還拿到了兩百萬獎金——畢竟他們是在用命守護蘇晴父母留下的一切，稍有不慎就會被大火當場吞噬。

不過石無痕沒告訴姐妹倆，這點錢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但對她們而言，這四百萬，可是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依靠。

“石無痕，謝謝你。”蘇晚接過水杯，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真的……謝謝你。”

如果不是妹妹堅持找他幫忙，如果不是他步步為營的部署，后果不堪設想。她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場跨越兩世的劫難，終于在他的守護下，畫上了句點。

遠處的天際泛起魚肚白，老宅的方向還能看見濃煙，但警笛聲已經稀疏下來。蘇晚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她們的人生，終于可以不再被那場大火陰影籠罩。

天光大亮時，蘇爸爸打著哈欠從帳篷里鉆出來，陽光晃得他瞇起眼，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嘟囔：“頭怎么這么沉……”

蘇媽媽跟在后面，剛伸了個懶腰，就看見石無痕和蘇晚姐妹站在遠處，臉色都不太對。“怎么了這是？”她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石無痕斟酌著開口：“叔叔阿姨，蘇家老宅……昨晚失火了，沒保住。”

“啥？”蘇爸爸眼睛一瞪，以為自己沒睡醒，“你說啥？老宅沒了？”他昨天出門時還特意回頭看了眼，青灰色的院墻爬滿爬山虎，怎么一覺醒來就沒了？

“爸，是真的。”蘇晚扶住他發抖的胳膊，聲音發顫，“不過還好，沒人受傷。”

“嗚，嗚嗚嗚……”

蘇爸爸愣了半晌，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里：“出來還好好的……回不去了……”聲音里的哽咽像被揉皺的紙，抖得不成樣子。那座老宅住了四十多年，有他和蘇媽媽的青春，有女兒們的童年，墻根的磚縫里都藏著回憶。

“哭啥哭！老不死的沒出息！”蘇媽媽眼圈也紅了，卻狠狠推了他一把，轉身抓住石無痕的手，指節都在用力，“石無痕，阿姨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安排我們在這兒，昨晚我們倆肯定……”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噼里啪啦掉下來。

蘇晴趕緊遞過紙巾：“媽你別激動，人沒事就好。”她挽住二老的胳膊，“要不你們先跟我住？我那套房夠大。”

“嗚，嗚嗚……不去不去。”蘇爸爸哽咽著不停擺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你那高樓大廈的，我住著憋得慌，還是老院子舒坦。”

蘇媽媽也點頭：“是啊，上下樓都得坐電梯，我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石無痕忽然開口：“叔叔阿姨，我在市中心有套花園別墅，帶院子的，種著石榴樹，跟老宅有點像。你們先去住著，不收房租，就當幫我看房子。”

“那哪行！”蘇爸爸立刻拒絕，“那多貴啊，我們不能要。”

“不是送，是借。”石無痕笑著說，“等拆遷款下來，你們再重新買處帶院子的老宅子，到時候再還我就行。”他看向蘇晚姐妹，“再說，你們住著近，我和蘇晚也好常去看看，省得你們想家。”

蘇晴眼睛一亮：“對啊爸媽！石無痕那別墅我去過，院子可大了，還能種點菜，跟老宅一樣！”

蘇媽媽看著石無痕真誠的眼神，又看了看蹲在地上還沒緩過神的老伴，心里清楚這是好意，終于松了口：“那……就先麻煩你了？等我們有了新地方，立馬搬。”

“不麻煩。”石無痕立刻讓保鏢去取鑰匙，“我讓人先把你們的東西搬過去，今天就能住。”

蘇爸爸慢慢站起來，望著老宅的方向，眼圈還是紅的，但嘴角總算有了點弧度：“行吧……就當借你的院子，再種棵石榴樹。”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雖然老宅沒了，但人還在，牽掛還在，甚至還有座帶著院子的別墅等著他們——或許就像蘇媽媽說的，要不是石無痕這優秀的“未來女婿”，他們老兩口真可能就交代在那場火里了。

蘇晚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忽然覺得，只要家人都在，在哪兒都是家。

凌晨四點零九分，海城的夜色還濃得化不開，張隊的手機突然在床頭柜上瘋狂震動。熟睡中的他被妻子輕輕推醒：“老張，電話，好像挺急的。”

他迷迷糊糊接起，聽筒里立刻傳來便衣民警壓低卻急促的聲音：“張隊！出事了！楊明遠真動手了——他放火燒了蘇家老宅！小陳提前警告無效，開槍打中了他肩膀，但他倒地前還是點燃了打火機，當場就被大火吞了，燒成灰燼了！”

“什么？！”張隊瞬間清醒，猛地坐起身，睡意全無，“我馬上到！通知備勤的人立刻集合！”

掛了電話他迅速套上警服，腦子里已經飛速盤算起來——這是石無痕通過京城關系提前協調好的布控，市局早就讓便衣和消防在周邊待命，就等楊明遠動手。“備車！”他沖出臥室對妻子喊了一聲，抓起對講機快步下樓。

警車里，張隊對著對講機沉聲下令：“各單位聽著，行動啟動！分三批突進：第一批立刻突襲宋婉柔住處，控制相關人員；第二批去楊明遠可能藏匿的窩點收尾，別留漏網之魚；第三批跟我走，第一時間趕往蘇家老宅現場，指揮消防滅火，拉三層警戒線封鎖周邊，任何人不準靠近！”

引擎轟鳴著劃破寂靜的街道，遠處老宅方向的火光已隱約可見。警燈在夜色中急閃，張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手指在膝蓋上輕叩——這場提前布控的收網，終究還是以最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