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似乎沒料到她反應如此激烈,趕緊伸手將她扶起。
他凝視著阮兒因驚惶未定而蒼白的小臉。
半晌才低低嘆了口氣,無奈道:
“昨日見你為李福求情,便覺得蹊蹺。后來稍加探問,就知道你也在那份.....放還出府的侍女名錄之上。”
他指了指桌上的行囊:
“我只是心中存了疑,才來你房中求證,果然尋到了出府必需的玉牒。”
影七頓了頓,語氣鄭重:
“放心,今日是我唐突了。但我只想知道緣由,并非要阻你,你的去留,你自己決定。”
“真......真的?”
阮兒黯淡的眼眸瞬間明亮,落在影七臉上,讓他也微微一怔。
“真的。”
他再次肯定,聲音低沉而有力,為她下了一道承諾:
“你若決意要走,我會替你遮掩,到時如何引開王爺的注意,你無需憂心,我自有安排。”
渺茫的期待,在此刻因意外的援手,變得前所未有的真實起來。
阮兒心口猛地一熱,眼眶瞬間涌上酸澀,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用力點頭,聲音滿是哽咽:
“多謝你。
影七站在暗處,目光溫和地落在她身上,眼神深處卻像幽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待你日后出了這王府,”
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
“天高地廣,便由你自在翱翔,不必像我,永遠困在這方寸之間,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此刻的她心緒如潮,大起大落,讓她無暇去深究影七眼底那抹異樣。
只牢牢抓住“出府”這個念頭。
“你務必藏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影七低聲囑咐:
“若生變故,我自會盡力為你周旋,拖住王爺。”
阮兒連連應聲,目送他無聲無息地融入廊下的陰影,直至消失不見。
她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氣,倚著墻壁,心緒激蕩:
“還有兩天,”
她喃喃自語,無意識地將指尖掐進掌心。
不過是太陽再升起兩次罷了。
快了,很快了......等我逃出去,找到哥哥,一定離鄔澤,離這吃人的王府,越遠越好!
另一處院落,聽雨軒內,林芝芝伏在錦被上哭得聲噎氣堵,任憑兩個貼身侍女如何焦急地拍門勸慰,也全然不理。
然而,事情轉機來得突兀。
沒過多久,鄔澤竟親自踏入了聽雨軒。
無人知曉他對梨花帶雨的林芝芝說了些什么。
只見她出來時,臉上陰霾盡掃,眼角眉梢重新染上了志在必得的驕矜。
仿佛那樁心心念念的婚事已是囊中之物。
為討鄔澤歡心,林芝芝特意在自己花廳內張羅了一席小巧精致的酒宴。
她親自執壺,杯盞交錯間,清洌的美酒香氣四溢。
林芝芝笑語盈盈,目光卻含有脈脈情愫,一杯接一杯地勸向鄔澤。
奇怪的是,幾杯下肚,向來海量的鄔澤竟顯出了幾分醉態,眼神漸漸迷蒙,反應也遲鈍起來。
看著燭光下他俊美卻失了幾分銳氣的側臉,林芝芝心頭愈發火熱。
一個瘋狂的念頭幾乎要沖破理智——將他扶進內室,生米煮成熟飯!
手指在袖中攥緊又松開,她終于按捺下這份沖動,因為她深知醉酒之人難成其事。
她按捺下了心里的不甘,轉而為自己的另一場陰謀鋪墊。
她微微傾身靠近鄔澤,聲音放得又軟又媚:
“王爺,妾身前些日子提過,將阮兒那丫頭抬了做侍妾的事,您……意下如何?”
鄔澤似乎醉得厲害,意識如墜云霧,只含混地揮了揮手:
“不過是個婢子罷了.....”
這回答正中林芝芝下懷。
她眼底掠過一絲的色,紅唇幾乎貼上鄔澤的耳廓,吐氣如蘭,狀似隨意的低語:
“那您上次說,留著她,不過是看中她的顏色,當作一枚好用的棋子.....這話,可當真?”
酒氣氤氳中,鄔澤含糊地“嗯”了一聲,不耐煩道:
“自然本王豈會虛言....?”
得到這近乎肯定的回答,林芝芝心跳加速,聲音里抑制不住地帶上了幾分起伏:
“那.....不如將她送給我兄長做個通房丫鬟?一來也能安撫林家,二來讓父兄對王爺您......更加盡心盡力,豈不兩全?”
她一口氣說完,緊張地盯著鄔澤的反應。
然而,鄔澤卻已然醉去,再無回應。
林芝芝盯著他毫無知覺的側臉,心頭掙扎了片刻,隨即眼中厲色一閃,下定了決心。
她迅速對候在一旁的心腹丫鬟春兒使了個眼色,聲音壓得極低,狠絕道:
“按原計劃行事!立刻,馬上,趁王爺未醒,把人弄出去,送去醉香樓!手腳干凈些!”
春兒會意,悄無聲息地退下。
安排妥當,林芝芝才揚聲喚來一直守在廳外不遠處的侍衛凌風:
“凌風,你過來。”
凌風是鄔澤最信任的近衛,忠心耿耿。
林芝芝端著架子,語氣里是幾分關切后的命令:
“王爺醉得厲害,你快扶他回正院歇息,仔細伺候著。”
“是,林小姐。”
凌風恭敬應下,上前小心攙扶起人事不省的鄔澤。
只是轉身之際,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王爺的酒量他是深知的,今日這幾杯......怎會醉得如此徹底?
一絲疑慮悄然滑過心頭,但他不敢深究,只將疑問壓下,專注地扶著主子離去。
與此同時,阮兒在自己簡陋的小屋里,剛聽傳話的婆子說王爺醉酒需要她前去伺候。
她心頭本能地一緊,但還是依言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準備出門。
對鄔澤的恐懼讓她腳步沉重,然而想到影七的話,想到僅剩的兩天,想到近在咫尺的自由,她又強迫自己邁開步子。
就在她一只腳剛踏出門檻的瞬間,頸后驟然傳來一陣劇痛!
眼前猛地一黑,意識急速墜落。
“快!手腳麻利點!”
動手的正是得了林芝芝死令的春兒,她警惕地掃視著昏暗的回廊,聲音急促:
“務必在王爺醒來之前辦妥,送到醉香樓去!遲了,你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