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國際機場,清晨。
鉛灰色的濃云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凜冽的風卷起跑道邊緣的殘雪碎屑,打著旋兒鉆進停機坪上那些冰冷的鋼鐵縫隙里。巨大的安-124“魯斯蘭”軍用運輸機如同一頭沉睡的鋼鐵巨獸,灰藍色的涂裝在陰霾的天色下顯得冰冷而沉重。引擎尚未啟動,尾部寬大的斜坡艙門卻已洞開,如同猛獸張口,等待獵物步入。
停機坪外圍,兩撥人馬涇渭分明。
一邊是以趙鐵柱為首的三十余名“渝前連”士兵,荷槍實彈,身著全副EDC制式作戰服,頭盔覆面,眼神警惕而復雜,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堵住了通向外部的一切道路。他們負責“押送”與“保護”——北極總部和華夏山東總部矛盾的命令,最終在執行層,由掌握著當前物理空間的北極特派員接管了主導權。全球EDC協議賦予了它在蜀中這片已由法律程序“臨時托管”于EDC的土地上,高于一切國家權力的絕對優先權。
另一邊,是以“磐石影衛”和“龍牙班”殘部為主的十幾人,他們是王飛翔真正的嫡系。此刻,他們雖未舉槍,但身體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眼神死死釘在趙鐵柱等人身上,不甘、憤怒與一絲被背叛的凄涼在無聲中彌漫。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此刻卻被一道無形的鴻溝分隔。王飛翔最后的指令是讓他們留在這里——任務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唐璐。
王飛翔站在艙門下方,穿著一身沒有佩戴任何軍銜標識的EDC作訓服,外套一件深灰色的防風夾克,背著一個半舊的軍用背包。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股沉淀下來的冷硬,如同冰封的河面。凜冽的風吹拂著他額前略長的短發,露出手臂上那圈被唐璐咬出的、結著深紫色痂皮的齒痕。裴凡生站在他身側,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淺灰色研究員外套,提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合金手提箱——里面裝著經過特殊處理的“舊食”殘留樣本切片和部分核心數據備份。他的神情永遠是那種風雨不動的平靜,鏡片后的目光掃過遠處灰蒙蒙的天空和機場邊緣如臨大敵的警戒線,又落回趙鐵柱那張鐵青的臉上。
兩名“龍牙班”的戰士站在舷梯旁,眼神焦灼而擔憂。他們是奉命留在蜀中保護唐璐的核心力量,此刻卻只能目送主心骨被“請”上這架不知飛向何方的死亡班機。
“頭兒……”其中一個身材敦實、臉上帶著一道新鮮疤痕的戰士忍不住開口,聲音嘶啞,“保重!”
王飛翔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只是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那動作帶著千鈞的重量。
裴凡生也輕輕頷首。
趙鐵柱往前踏了一步,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化作一句干澀的提醒:“王指,裴教授,請抓緊時間。飛機要起飛了。”
王飛翔鼻腔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終于抬起腳,踏上了冰冷的合金舷梯。裴凡生緊隨其后。兩人的身影在巨大的艙門映襯下顯得格外渺小,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內部通道中。
片刻之后,沉重的液壓系統發出沉重的**,尾部艙門緩緩合攏,嚴絲合縫,將蜀州最后的人間光影徹底隔絕在外。
引擎的轟鳴聲由低沉逐漸轉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運輸機如同蘇醒的鋼鐵巨獸,在跑道上緩緩滑行,速度越來越快,直至機頭抬起,掙脫了大地的束縛,沖入那片陰郁、仿佛凝固了的天空。
舷窗邊,王飛翔沉默地看著下方飛速縮小的大地。被巨大災難撕裂的蜀中盆地,傷痕累累,大片焦黑和崩塌的廢墟觸目驚心,如同巨大傷口上流淌出的黑色膿血。零星的綠色頑強地掙扎在瘡痍之間,那是尚未被徹底摧毀的自然生機,但在這片滿目瘡痍之中,顯得如此脆弱而渺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龍泉山脈方向,也是藍灣苑安全屋的方向。那個叫唐璐的小女孩,承受著比災難本身更為殘酷的真相……希望龍牙的人能護得住她。
引擎的咆哮充斥著密閉的機艙。巨大的噪音反而制造出一種詭異的寂靜。
客艙前半部分被改造成了相對舒適的公務區,此刻只有三個人:王飛翔,裴凡生,以及那個神秘的特派員——金發墨鏡男。他換上了一身筆挺的EDC北極總部高級軍官常服,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仿佛永恒不變的微笑。幾名渝前連的士兵“陪坐”在更靠后的位置,名義是“安保”,實則是監視。另外幾名特派員的隨從則在更后方待命,加上機組人員,整個飛機上大約有三十余人。
飛行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進行。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窗外的景色經歷了從蜀地的鉛灰陰郁,到西北荒漠的廣袤蒼涼,再到跨越國境線后,逐漸被無盡的西伯利亞原始針葉林覆蓋。冰封的葉尼塞河如同一條巨大的銀蛇,在大地上蜿蜒。
“兩位,”特派員打破了沉默,端過三杯冒著熱氣的合成咖啡,動作優雅地放在王飛翔和裴凡生面前的小桌板上。“長途跋涉,喝點東西提提神。順利的話,傍晚前就能抵達諾里爾斯克。”他的英語帶著清晰的東歐音色,像打磨過的冰,“不必憂心,總部很期待二位的新崗位能發揮所長。西伯利亞的冰原雖然冷冽,卻是難得的清凈研究之所。”
王飛翔看了一眼那杯深褐色的液體,沒有碰,只是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養神。
裴凡生同樣沒有動咖啡,指尖在膝蓋上無聲地敲擊著,似乎在分析某種看不見的數據流。
特派員也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靠在舒適的座椅里,小口啜飲著自己的咖啡。整個機艙內,只剩下引擎單調而巨大的轟鳴。
大約飛行了五個多小時后,窗外的景象再次發生了變化。連綿的針葉林逐漸稀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荒涼、幾乎沒有任何植被的凍土苔原。天空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鉛灰白色,仿佛凝固的鉛塊。遠方,偶爾能看到巨大、嶙峋的山脈輪廓,被萬年不化的冰雪覆蓋,在黯淡的天光下閃爍著冷硬的寒光。
就在這時,駕駛艙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機長沉穩但略顯嚴肅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傳來:“各位,我們即將進入北極圈范圍,遇到強地磁干擾,所有外部導航信號(GPS/格洛納斯/北斗)暫時丟失。已切換至慣性導航模式,預計航程不變,不必驚慌。但請各位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前方可能會有輕度顛簸區域。”
機艙廣播里的“輕度顛簸”仿佛一個啟動開關。
王飛翔猛地睜開眼,眼中沒有絲毫睡意,只有銳利的警惕。
裴凡生敲擊膝蓋的手指驟然停止。
特派員則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臉上那抹程式化的微笑不變,輕輕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
王飛翔看向裴凡生,對方鏡片后的眼神交匯,彼此都讀到了一絲異常——全球衛星導航系統在北極圈內確有干擾,但三套頂尖系統同時、完全、徹底丟失的情況,極其罕見!更可疑的是機長提到“預計航程不變”的篤定。
裴凡生微微側身,透過舷窗看向外面。不再是壯麗的北國風光。天幕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深紫色,上面扭曲著、跳躍著無數尖銳如鋸齒的綠色光帶,光芒的邊緣帶著非自然的銳利感,仿佛空間本身被無形的力量撕扯出了裂痕。更令人心悸的是機艙內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淡藍色的、質感奇怪的薄霜,指尖輕輕觸碰,傳來的并非純粹的冰冷,而是一種滲透性的、帶著微弱靜電麻感的寒意。
“法則湍流空間畸變系數超過閾值……”裴凡生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在唇齒間摩擦,“環境參數劇烈改變,核心溫度異常下降,這不像是自然的極地干擾。”
王飛翔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舷窗上那些扭曲的光線上,他的拳頭在膝蓋上無聲地攥緊。
就在這時,特派員優雅地放下咖啡杯,笑容似乎加深了一絲:“極地的電磁活動總是如此迷人又煩人,不是嗎?不過請放心,慣性導航精準可靠,不會讓我們迷路的。”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安撫的姿態,但更像在陳述一個既定的劇本。
王飛翔猛地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撒尿。”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徑直朝著客艙中后部的洗手間方向走去。
經過趙鐵柱和其他幾名渝前連士兵時,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好幾道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身上,帶著警惕和壓力。王飛翔恍若未覺。
他的目標當然不是洗手間。他的目光投向通往貨艙區域的那道厚重隔離門。兩名陌生的士兵(顯然是特派員的人)如同門神般佇立在那里,眼神冷漠而戒備。
王飛翔走到門前,伸手就去推。
門紋絲不動,牢牢鎖死。
“站住!”左側的守衛立刻端起了手中沉重的脈沖步槍,槍口微微抬起,指向王飛翔,聲音冰冷,“貨艙重地,禁止入內!”
王飛翔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兩人:“老子是新任的‘冰眼’站長。現在要檢查我的貨倉!開門,或者……”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老子幫你們開!”
空氣瞬間凝固。冰冷的殺意如同寒風般從他身上彌散開來。兩名守衛被那幾乎實質化的氣勢逼得下意識后退了小半步,手指猛地扣緊了扳機護圈!客艙后部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嘩啦”站了起來,槍口有意無意地指向這邊!趙鐵柱的額頭上滲出冷汗,手按在槍套上,眼神在王飛翔和守衛之間劇烈掙扎。
僵持,如同拉滿的弓弦。
“讓他進去。”特派員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緊繃的氣氛。他從前面緩步走來,臉上依舊是那副完美的微笑。“王站長以后也要管理這些‘珍貴資產’,提前熟悉一下也是應該的。開門吧,士兵。”
守衛不甘地看了特派員一眼,最終還是拿出通行卡刷開了厚重的隔離門鎖。沉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小半。
一股比客艙更加刺骨的寒意,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濃重的金屬銹蝕味、低溫消毒劑的味道,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又詭異粘稠,仿佛濃稠血液又混合著**甜膩蛋糕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像冰冷粘濕的手拂過鼻腔。
貨艙內部比客艙更加昏暗,只有幾盞慘綠色的應急燈提供著有限的光照。中央區域,那個熟悉的黑色合金舊食樣本箱,赫然被幾條手臂粗的合金鎖鏈,粗暴而牢固地焊死在一個沉重的裝甲固定架上!箱子表面并非完全光滑,此刻在晦暗的光線下,王飛翔似乎看到它那金屬外殼上隱隱流轉著一層極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暗紅銹色。更讓他瞳孔收縮的是箱子側面嵌入的一塊小型生物活性監測屏!屏幕上原本應該是平穩波動的安全區間,此刻卻劇烈地跳躍著,數值像瘋了似的攀升——0.7%…1.2%…1.8%…2.4%…3.2%!一個遠超安全閾值,隨時可能引爆或引來更可怕存在的危險信號!
四名同樣穿著EDC北極總部作戰服、但面孔僵硬、眼神空洞如死魚的士兵,如同四尊雕像,手持大口徑磁軌步槍,槍體幽藍的能量指示表明它們處于激發待命狀態。他們分立在樣本箱的四個角落,身形完全籠罩在固定架投下的巨大陰影中。合金門打開的聲音絲毫沒能引起他們的反應,只有王飛翔踏入貨艙的瞬間,那四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如同被精準控制的探照燈,“唰”地一下同時聚焦在他身上!沒有詢問,沒有波動,只有冰冷的戒備和一種鎖定目標般的掃描感,槍口似乎也隨著他的移動而微不可查地調整著角度。
死寂。只有焊接處偶爾因為低溫收縮發出細微的“咔噠”聲,和樣本箱內部監測器那近乎瘋狂卻無聲的數值跳動。
沒有語言對峙的必要。王飛翔的目光只在那令人心悸的數值和四個“活死人”般的守衛身上停留了短短幾秒,便明白了這里根本沒有任何協商的可能,也沒有任何探查的余地。這是**裸的武力禁錮和宣告——樣本絕不容染指!
他什么也沒說,面無表情地轉身,退出了貨艙。
沉重的隔離門在他身后無聲關閉,隔絕了那冰冷、壓抑、充滿了腐朽甜膩和致命威脅的世界,也隔絕了那令人心驚肉跳的警報數值。
坐回座位,王飛翔甚至沒有看特派員一眼,只是極其輕微地對裴凡生點了點頭。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但口型清晰地傳遞了一個判斷:“活死人…箱體異動…活性3%以上…焊死…”
裴凡生鏡片后的眼神瞬間變得比北極的冰山還要寒冷數倍。他沒有說話,指尖在腿側極其細微地敲擊了一個簡短而危險的摩爾斯碼。
“危險…陷阱…引爆或召喚…目標…我們…”
王飛翔微微闔眼,靠在座椅上,像是疲憊不堪地閉目養神,但呼吸的節奏和全身肌肉的細微緊繃,只有坐在旁邊的裴凡生才能感受到那如同即將離弦之箭、引而不發的恐怖力量。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炸藥,引擎的轟鳴聲在此刻聽起來也遙遠了許多,只剩下兩人耳邊仿佛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
轟————!!!
不是來自機艙內部的爆炸聲!那是一聲沉悶到難以形容的巨響!仿佛整架重達數百噸的鋼鐵巨鳥猛地撞進了一個無形的、粘稠又極具彈性的巨大果凍里!又像是整個空間本身被一只看不到的巨手狠狠攥住、扭曲!
巨大的力量瞬間作用在每一個人身上!
艙內所有照明瞬間熄滅!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降臨!伴隨黑暗而來的,是一種徹底失序的恐怖體驗——重力……消失了!或者說,它被粗暴地顛覆了!
“呃啊!”
“啊——!”
驚叫和悶哼在黑暗中響起!人體如同被無形巨錘轟中的沙袋!沒有被安全帶束縛或固定不牢的物品和人瞬間被拋飛!一個坐在過道旁、剛剛解下安全帶想拿東西的渝前連士兵,像個被無形鞭子抽中的皮球,帶著凄厲短促的慘叫,猛地向上撞去!頭骨與堅硬的合金艙頂發生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悶響!紅的白的液體在黑暗中無聲迸濺!身體又像破麻袋一樣被混亂的力量甩向旁邊的金屬凸起!更多的骨骼碎裂聲在慘叫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另一個在艙室尾部活動的士兵,則像被投入了滾筒洗衣機,在失重的黑暗中翻滾著,狠狠撞在設備柜的尖銳棱角上,脊柱斷裂的“喀嚓”聲幾乎刺穿了裴凡生的耳膜!
王飛翔和裴凡生在變故突生的那一個電光石火的剎那,超乎常人的戰斗本能和反應速度被發揮到了極致!手臂肌肉賁張如巖石,安全帶深深勒進皮肉幾乎要割斷骨頭!他們的身體如同磐石般死死焊在了座椅上!巨大的離心力和方向顛倒的撕扯力讓骨頭都在**!但他們紋絲未動!
混亂的失重和毀滅性的力量僅僅維持了大約三秒鐘!
“啪!”
應急燈重新亮起!刺目、猩紅的光芒如同血潮般瞬間淹沒了整個機艙!映照出的景象如同地獄繪圖!
扭曲的尸體!噴灑的內臟!斷肢!刺眼的鮮血在墻壁、天花板、地板上涂抹出大片大片驚悚的抽象畫!物品殘骸散落一地,混合著血漿!
更恐怖的是,引擎巨大的轟鳴聲……消失了!
整個機艙陷入一種令人心臟驟停的死寂!只有機艙龍骨在承受了遠超設計極限的巨大應力后,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嘎吱…嘎吱…”**聲,如同瀕死巨獸的喘息,每一次都預示著下一秒可能的徹底斷裂!
駕駛艙方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恐尖叫!不是廣播,是飛行員凄厲的嘶吼直接穿透了駕駛艙門!
“引擎停車!全……全熄火!上帝啊!所有引擎都完了!我們正在墜毀!高度狂跌!下面是……下面是……”飛行員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絕望,“下面是渥太華禁區!!!”
絕望的尾音被更為劇烈的震蕩徹底撕裂!
機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抖動、傾斜!所有人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被猛地向前甩去!視野里所有固定的東西都在震顫、模糊!一股巨大、無可抗拒的下墜感如同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了每個人的心臟!
墜機!向著那被徹底列為禁區、被各種傳聞描述為人類煉獄的北美核心地帶——渥太華廢墟!
“是你!”王飛翔猛地側頭,猩紅應急燈下,他的眼睛充血赤紅如同厲鬼!死死盯住身旁座椅上!在剛才滅燈的混亂中,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漆黑,但他憑借超人的空間感和聽覺,清晰無比地感知到旁邊座位上響起的那“咔噠”一聲輕微解鎖安全帶的脆響!然后那生物就在黑暗與混亂中,毫無遲滯地、精準無比地撲向了……裴凡生!此刻那特派員被安全帶重新拉住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恐慌,只有一種計劃成功的冰冷,甚至嘴角那抹弧度擴大成一絲獰笑!他的右手已然掙脫安全帶的束縛,如同毒蛇出洞,袖口滑出一支裝著幽藍色粘稠液體的粗大注射器,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帶著決絕的殺意,狠狠扎向裴凡生因低頭觀察而暴露出的脖頸動脈!
王飛翔的思維在這一刻超越了物理速度!巨大的憤怒與早已醞釀到頂點的殺機如同火山般爆發!
“找死!!!”
炸雷般的怒吼在混亂的機艙中爆開!王飛翔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釋放!左手快若閃電!并非去格擋,而是如同最精準的捕食鉗!后發先至,在注射器尖銳的針頭距離裴凡生脖頸皮膚僅剩毫厘的瞬間,一只仿佛由鋼鐵鑄成的巨手猛地攫住了特派員的手腕!恐怖的握力瞬間爆發!
咔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清晰的骨裂聲驟然響起!特派員那蒼白修長的手腕以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詭異地彎折扭曲!劇痛瞬間扭曲了他完美的假面!他發出一聲非人的痛嚎!
那只注射器脫手而出!
然而,機體的劇烈翻滾抖動造成了致命的巧合!那支在重力混亂中打著旋飛出的注射器,如同被精準引導的死亡飛鏢,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噗嗤”一聲,精準無比地刺中了剛從副駕駛位掙扎著探出身來、試圖查看后方情況的副駕駛員的頸側大動脈!
“呃……唔……”副駕駛員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滾圓,瞳孔瞬間擴散!臉上的血色如同被抽水泵吸走般褪盡!皮膚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墨汁的蚯蚓,急速地鼓脹、變黑!整個身體劇烈抽搐著,從喉嚨深處擠出幾聲“嗬嗬”的氣泡音,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出來,便如同泄了氣的皮囊,“咕咚”一聲癱倒在駕駛艙門口,皮膚迅速變得灰敗,不到兩秒,再無任何聲息!
“操!”王飛翔目眥欲裂,右手如同破城巨錘,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砸向因手腕劇痛而短暫失神的特派員的面門!
特派員反應極快!劇痛中僅剩的左手本能地向上格擋試圖防護!同時身體核心力量爆發,腰部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地后折!卸力掙脫王飛翔的控制,一個邪笑從飛機的破爛窟窿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