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明鏡司。
陳宴正伏于案上,翻看著澹臺明月理好的宴席菜單,忽地左手指尖敲了敲額頭,似是記起了什么,抬起頭來,看向邊上的宋非,開口道:“老宋,將大婚當日,迎親路上的布防圖,取來再給本督看看.....”
“大人,給!”
宋非應聲而動,很是迅速將其取來。
“不行,不行.....”
陳宴合上菜單,不緊不慢地掃過從裴府到督主府,路上各個關鍵要點,略作思索后,眉頭微皺,不由地搖了搖頭。
“大人,您是覺得哪兒還有紕漏嗎?”宋非躬身,請示道。
這迎親布防圖,已經是修改后的第四版了.....
“咱們直接的部署,大部分側重是提防刺殺,以及遭遇突發刺殺后的處理預案......”
陳宴注視著平放在案上的布防圖,輕輕摩挲著指腹,沉聲道:“但還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
并非是陳某人雞蛋里挑骨頭,也非是謹慎過頭.....
他與裴氏的聯姻,太過于重要,容不得出一丁點差池!
而且,楊恭剛死沒多久,聯姻告吹,難保有些心懷不軌之人不會想依瓢畫葫蘆,故技重施.....
“還請大人明示!”宋非絞盡腦汁思索,依舊未曾想到還忽略了什么,當即恭敬道。
陳宴并未賣關子,徑直解答道:“咱們疏漏了,萬一他們就是想,造成現場的混亂.....”
說著,抬起手來,輕點在圖上的道路兩旁。
那所指的位置上,以他陳宴如今的名望,必將有無數觀禮的百姓.....
只要有心之人,將爪牙伸向他們,那么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屬下明白!”
宋非會意,重重點頭,“這就再去重新擬定.....”
陳宴抬起右手,輕輕晃了晃,又叮囑道:“還有本督府內,大冢宰那日會親自前來,安全是重中之重!”
無論是因為自己立下的功勛,以及如今的身份地位,還是出于老娘的關系,大冢宰與大司馬到場是必然的.....
大腿爸爸的安危,那是高于一切的!
那可是比親爹還親的存在!
“是?!彼畏屈c頭應道。
陳宴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又想了想,再次開口道:“后廚與地窖也得重點盯防.....”
后廚自不用多說了,而地窖是存放酒水之所,絕不能讓人鉆了空子。
“是。”
宋非將一切默默記在心頭,行禮過后,前去再次做出部署。
陳宴將其他人,也一同遣了出去。
朱異與紅葉則是守在門外。
此時,偌大的殿內,只剩下陳宴一人。
“明鏡司這四衛,目前還勉強算是夠用.....”
他慵懶地將腿搭在桌案上,仰頭望著上方,若有所思,喃喃道:“但再往后走,就會顯得捉襟見肘了!”
太祖創明鏡司之際,考慮得是那時的前燕(西燕)的局勢.....
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衛,從數量上就逐漸顯露出頹勢。
難以滿足日益增加的各方面需求.....
前任督主尉遲渂,或許已有所察覺,只是時間太短,還來不及改革,就出鎮涇州,都督西北去了。
“也是時候該考慮擴建之事了......”
陳宴坐起身來,提筆于紙上,寫下了在心中擬好的新七衛的名單。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這十一衛,不僅可以增強朝廷,對長安,對地方的掌控,也可以增加陳宴自己手中的權柄。
觸角伸得更長,積累更多的政治冗余。
“而且,現下的明鏡司,在職能完備上,較之錦衣衛,還是太過簡陋了......”
陳宴再次提筆,在新七衛下方劃了一條橫線,喃喃道。
能出現楊與獨孤聯姻,這種被打時間差的事件....
就足以說明,明鏡司對長安的掌控力度,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那種事有且僅能發生這一次。
念及此處,陳宴心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臉,又提筆在紙上寫畫,“得繼續抄老朱的作業了!”
“監視這一塊兒,必須得加強.....”
要不說人家老朱,是開局一個碗的千古一帝呢?
給打出的模板就是好。
接下來得做的就是,各種收買策反,在各級官員身邊安插眼線,秘密監視。
要達到老朱那種,其吃飯聊天都能知道的效果.....
陳宴余光瞥到掛在墻上的那幾件“工作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沉聲道:“服飾也得更新換代.....”
“飛魚服就挺好的!”
“再配上繡春刀,完美!”
既然抄了大明的作業,那就抄得徹底一點.....
而且,就審美而言,他也是真欣賞飛魚服與繡春刀的搭配!
一個字,帥!
“全國情報網這玩意兒,也得著手打造了.....”
陳宴抽出一張新的紙,提筆寫下那五個字。
論情報的重要性,古往今來無有能出其右者!
遠的不說,只要有這玩意兒,秦州事件就能扼殺在萌芽之中,豈能讓通天會發展起來,給其可趁之機?
不過,要打造全國情報網,要燒進去的銀子,可就是天文數字了.....
但陳宴偏偏最不缺的,恰巧就是銀子!
壟斷的青樓莞式,細鹽,以及后面將要上馬的各大項目,能夠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
再花重金收買江湖人士為己用,打造一支專業的刺客團.....
“不過刀磨得太快,也是容易被反噬的......”
陳宴不由地考慮到了制衡的問題。
果然還是屁股決定腦袋。
念及此處,提筆在紙上,又寫下兩個字:
東廠。
那要很久以后才會應對的了,現在的當務之急,依舊是擴充家底!
“迎娶裴氏后,才算是與關中望族搭上線了.....”
陳宴放下手中筆,嘆了口氣,目光一凜,喃喃道:“但還是不夠,此前的部署仍舊得一一落實!”
或許是在那位大佬身邊,待了許多年,哪怕如今身處高位,陳宴心頭依舊充斥著危機感.....
還是有那種,掌控不了自己命運的感覺....
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陳宴無奈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幽幽道:“只是歲晚這正妻進了門,日后能去青樓瀟灑的機會,怕是就不多了......”
“哐哐哐!”
就在這時,外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進?!闭诟锌年愌缡栈厮季w,開口道。
“少爺!”朱異快步入內,停在了面前。
“怎么了?”
“魏國公府將聘禮送到咱們府上了......”朱異說道,“陳故白還遞了一句話!”
“什么話?”陳宴聞言,眉頭一挑,問道。
“他說他以前做了太多錯事,對不起少爺你.....”
朱異略作回憶,一五一十轉述道:“想邀請少爺你,去江南岸把酒暢飲,消弭誤會,冰釋前嫌,訴兄弟情誼!”
“哦?”
陳宴并未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意味深長道:“我的好三弟,這是想求和呀!”
“少爺,去嗎?”朱異請示道。
“去!”
陳宴連一點猶豫都沒有,斬釘截鐵道:“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么能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