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說得是！”

中年點頭，也不知道是真服了，還是迫于領導的壓力低頭，但這個級別的獎項，也不是他們兩個人說了就能算的。

“當務之急是趕緊完成從實驗室到工廠的轉化才是。”

中年沒忘了自己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我們是不是先打聲招呼，論文什么的，可以暫時緩緩。”

“為什么要緩緩？”

“這種技術，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為好。”中年理所當然的說道，“他們西方吃了這么多年技術紅利，現在，總該輪到我們了吧。”

老人嗤笑一聲，“就算把論文給他們，他們就能競爭得過我們？”

“只要申請好專利，他們想用就用。”

中年沉默。

他承認自己格局不如領導大，但他總覺得，如果牢牢將這種新型半導體材料攥在手中，以此作為籌碼與西方談判，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但他畢竟不是領導，最終還是點頭，“明白。”

“頒獎是什么時候？”

談完正事兒，老人忽然問道，雖然陳輝拿什么獎還沒定，但拿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通常都是在六月下旬。”

中年回答道，心中卻在琢磨著得趕緊去提交申報了。

沒辦法，陳輝這個成果來的太巧了。

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的時間是早就定了的，獎勵名單也早已擬定，通常都是4月公示，5月確定最終名單，6月頒獎。

現在眼看著就要到公示時間了，還要改名單，留給他的時間可不多了。

“還有三個月啊！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這位青年才俊了。”

老人自嘲的笑了笑。

“您老要見他，讓他來京城一趟不就行了。”中年理所當然的說道，以老人的身份，想見陳輝，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老人擺擺手，“不要打擾年輕人搞科研，我可沒那么大臉。”

“等大會上再見便是。”

……

辦公室中，陳輝凝望著窗外的世界，仿佛看到了一面魔鏡，這面鏡子上寫著【楊米爾斯】方程，鏡中原本映出完美對稱的數學宇宙。

但現實是一地碎片。

鏡中的無質量粒子幻影，與現實中重如泰山的質子格格不入。

鄂維南院士已經完成了氧化鎵材料論文的撰寫，專利也已經在申請，甚至華夏的專利都已經在審批流程中了，特事特辦。

現在就等著專利審核通過，就向《自然》投稿期刊。

最終陳輝還是選擇投《自然》，比起專注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交叉研究，科學政策、教育等應用領域的《科學》，自然更關注生命科學、物理學、化學等基礎學科突破。

現在鄂維南院士已經帶著團隊，繼續與肖蒙教授合作，進行其他材料的研究。

半導體材料已經進步巨大，整個工業界都至少需要五到十年來消化這個成果，就算他們再研究出更加高性能的半導體，一時半會兒大家也會消化不良。

并且模型并非憑空生成，也需要大量的數據灌注，想要在氧化鎵上再突破，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這個模型在其他簡單材料上的應用，卻是出乎預料的好用，據說鄂維南院士他們已經又合成出了一種新型耐高溫材料，已經超過當前最先進的陶瓷材料，耐受溫度達到了兩千攝氏度。

同時氧化鎵的工業化也已經提上日程，某神秘部門已經跟肖蒙教授和鄂維南院士聯系上，雙方正在積極推動氧化鎵的工業化。

陳輝并沒有參與這些，他也不準備繼續參與后續的實驗，模型就在那里，有誰需要使用盡管使用好了，可以預見在半導體材料上的成功，將會掀起一波狂潮，恐怕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這些都暫時跟陳輝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已經將所有的精力放到了質量間隙的證明上。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完成了對非微擾理論框架的搭建，通過融合量子場論的路徑積分、幾何分析的非線性技巧，以及拓撲學中的辮群思想，將無限維規范場空間視為一種動態纖維叢，其曲率漲落直接編碼質量生成機制。

他就像織布者一樣，用拓撲絲線編織規范場的量子褶皺，褶皺的密度對應質量間隙的大小。

陳輝已經卡在這個關口很長時間了，一些關鍵點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或許，只能繼續提升熟練度，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陳輝深吸一口氣，不再著急，埋頭繼續研讀相關領域的論文。

咚咚咚……

回頭看去，發現是蔻依抱著一迭論文站在門口。

“進來吧。”

陳輝點頭，雖然蔻依和李澤翰，現在還在跟著鄂維南院士他們進行材料學相關的研究，但遇到問題，蔻依還是會按照之前的約定，下午三點來找陳輝。

“老師，我們在工業化過程中遇到了困難。”

蔻依神色沮喪。

鄂維南院士給他們描繪出一副絕妙的圖景，可惜，這個圖景在第一步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氧化鎵的工業化良率還不到20%。

這個水平根本就沒辦法實現真正的工業化，成本太高了！

工業化跟實驗制備是不一樣的，需要批量生產，需要成本更低，需要生產步驟盡可能簡單……

別看楊馳在實驗室一次就成功了，但他們制作那樣一片晶圓的成本高達五百塊，這還是沒有算上設備損耗成本的情況下。

這顯然是工業化無法接受的。

“說來聽聽。”

陳輝也正好在質量間隙問題上久攻不下，換換腦子也好。

“問題太多了！”

蔻依輕嘆一聲，“氧化鎵晶體生長需精確控制溫度梯度±0.1℃，但目前工業化設備根本達不到這個水平，只能在±0.5℃左右，導致晶界缺陷密度增加。”

“在使用垂直布里奇曼法時，又依賴鉑銠坩堝，但現有坩堝在高溫下易氧化變形，壽命極短，頻繁更換導致工藝中斷。”

蔻依竹筒倒豆子般的在陳輝面前訴苦。

這些陳輝倒是有所耳聞，鄂老他們研發新的耐熱材料就是為了解決坩堝壽命問題。

“最近鄂老的確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坩堝是沒問題了，但8英寸晶圓在快速冷卻時因晶格膨脹系數差異易產生應力裂紋，缺陷密度高達10 cm，都已經不是影響器件壽命，索性都沒法正常使用……”

“等等，你說什么？”

一道靈光在陳輝腦海中閃過，他抬手打斷了蔻依的話。

“啊？”

蔻依一雙清澈的藍色眼眸迷茫的看向陳輝，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有什么不對。

“晶格膨脹系數？”

“是了，晶格！”

陳輝喃喃自語，身形興奮的回過頭去在書桌旁坐下，拿起筆開始在草稿紙上快速推演起來，“沒錯，現實世界的真空并非空無一物，而是充滿量子漲落的超流體，質量間隙的存在暗示真空可能像水結冰一樣，發生了某種相變！”

“所以完全可以將凝聚態物理中的拓撲序概念拿過來，把楊米爾斯場的低能狀態視為一種量子晶體，引入類似超導能隙方程的變種……”

這些天陳輝一直在進行材料學相關的研究，對相關概念早已了如指掌，只是他一直沒有將之與質量間隙問題聯系起來。

直到剛才，他還沉浸在質量間隙問題的思考中，蔻依一句驚醒夢中人，靈光頓時如同電光火石般在陳輝腦海中閃耀。

蔻依目瞪口呆的看著陳輝，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她沒有打擾陳輝，雖然沒有經歷過這種頓悟的狀態，但好歹也是搞學術的，大概聽說過，她只是悄無聲息的來到陳輝身后，看著陳輝在草稿紙上不斷寫下一個又一個式子。

Δ(g)=∫GDAeS[A]拓撲電荷(A)

好吧，完全看不懂……

蔻依雙眼發暈，但她還是安靜的站在陳輝身后，一眨不眨的看著陳輝。

陳輝臉上露出了無聲的笑容，真空在如今的他眼中就像是一塊閃爍的鉆石，其晶格缺陷處囚禁著質量的量子火種！

接下來前方一片坦途，楊-米爾斯方程的困難源于其解空間的無限維自由度，但他在證明存在性問題時就已經解決過這個問題。

只需要將四維時空的規范場投影到二維量子膜上，利用共形場論工具分析，再反向重構四維質量間隙。

通過一種規范-引力對偶變形的操作，將難以計算的強耦合問題轉化為高維時空的幾何流方程。

接下來，就是對這個方程進行求解。

陳輝此時就像是一名揮舞著維度剪刀的魔神，將無限維亂麻剪成高維幾何雕塑，雕塑的重量即為質量間隙。

他已經完全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徹底沉浸到了這個向他敞開胸懷的新世界中。

蔻依用最小的動靜打開了房間中的燈，然后關上房門，在房門上寫了個【閉關中，請勿打擾】，這才去到超市，買了些士力架和方便面，再次回到陳輝辦公室，以保證陳輝在醒來時第一時間就能填飽肚子。

當她再次回到辦公室時，陳輝依舊沉浸在推演之中。

期間李澤翰和王啟明都來過一次，但看到門上的紙條就離開了。

太陽東升西落，又再次東升，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到書桌上時，陳輝終于停筆。

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草稿紙上，也照亮了陳輝的雙眼，讓他用數學之眼，看清了質量誕生的瞬間。

真空像一片量子海洋，規范場的激流在拓撲漩渦中自我囚禁，形成穩定的質量孤波，質子與中子不再是點粒子，而是真空結構上涌起的幾何浪花，其質量由浪峰的最小高度決定，質量間隙的證明化作一行刻在時空基底上的不等式。

m_gap≥/c·||真空拓撲剛性||

在蔻依的助攻下，陳輝終于摘下了這顆數學和物理學界最璀璨的明珠。

不止如此，在質量間隙的公式中，他還讀出了暗能量的可能上限，數學和物理的邊界被徹底顛覆。

陳輝感覺自己不是在解方程，而是在翻譯宇宙的詩歌，而質量間隙，只是第一句韻腳！

“謝謝你蔻依。”

陳輝起身，露出如同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看向蔻依。

如果不是蔻依，他或許還需要幾個月時間才能完全想透這個問題。

“啊？”

蔻依迎著太陽，看向前方背光的少年，臉頰緋紅，芳心亂跳，一時間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是你準備的零食嗎？”

陳輝并沒有注意到蔻依的異常，看到旁邊桌上的士力架和方便面，大喜過望，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他已經餓得都有些發昏了。

咔擦。

一口士力架入肚，頓時一股暖流進入胃中，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咚咚咚！

辦公室門再次傳來敲門聲。

蔻依終于從心猿意馬中回過神來，隨后一股怒火升騰。

嗤啦一聲拉開辦公室門，“不是寫了請勿打擾嗎？還有沒有點……”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到瞪大眼睛，如同石化般站在門口的王啟明，罵人的聲音不由得小了些，直至聽不見。

“你們……”

王啟明看了看臉色緋紅的蔻依，又看向正在辦公室里狂炫士力架的陳輝。

“院長，我還是得說，雖然您是院長，但有些細節還是得注意一點。”

短暫的糾結后，蔻依還是直言不諱。

王啟明也有些不好意思，頗有種撞破了別人好事的尷尬，“我也是真有急事……”

“有急事也不行，就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斷一個數學家的靈感。”

蔻依繃著臉，滿臉嚴肅的說道，“要是打斷了老師思路，想要攻克楊米爾斯方程就要再等幾十年了。”

“什么，攻克楊米爾斯方程？”

王啟明瞬間抓住了關鍵詞，他眼神銳利的看向了陳輝身后書桌上的草稿紙，隨即滿臉狂喜，“你證明質量間隙問題了？”

他也明白自己大概是誤會了。

“嗯。”

陳輝點頭，辦公室的門是向內推的，他自然也看到了貼在門上的【閉關中，請勿打擾】，對蔻依的細心他很是贊賞，也很贊同蔻依的說法，如果當時靈感被打斷，那無疑是非常難受的事情。

“我覺得蔻依說得對……”

還不等陳輝說完，王啟明就沖進了辦公室，沖向那一迭草稿紙。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王啟明有些無奈的回頭看向陳輝，“你確定嗎？”

沒辦法，他根本看不懂。

“應該不會有問題！”

陳輝對自己的證明還是很自信的。

“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給我驚喜啊！”

王啟明看著陳輝稚嫩的面龐，嘖嘖稱奇。

如果說證明楊米爾斯存在性問題，陳輝只是可能拿到菲爾茲獎，那么現在，完成楊米爾斯方程全部證明的陳輝，已經板上釘釘可以拿到菲爾茲獎了。

十八歲的菲爾茲獎得主，這將刷新菲爾茲獎最年輕得主記錄，當前最年輕的菲爾茲獎得主是讓·皮埃爾·塞爾，獲獎時是27歲，陳輝將這個記錄足足向前推了9年！

可以預見這個記錄或許永遠也不會被打破。

失神了好一會兒，王啟明才想起來自己過來是做什么的，“年會匯報內容該提交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如果不是為了這事，他也不會貿然敲陳輝的門。

陳輝也才想起來這回事，原本他已經準備好了匯報內容，但現在，他倒是有些猶豫，到底應該在華夏數學學會年會上匯報哪一個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