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嗡的一聲,同學們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他們原本以為這些大佬們是來考察學習的,但現在看來,似乎是來找茬的。
大家不由有些憤慨。
要不是顧忌這些人的身份,他們恐怕都已經幫陳老師罵回去了。
即便如此,他們看向鄂維南一行人的眼神也變得危險起來。
陳輝卻沒有生氣,鄂維南能夠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他認真看過自己的論文了,并且對朗蘭茲綱領,對機器學習都有深刻的認識,這樣的質疑他當然可以接受。
抬手拿起鼠標,調出自己U盤的資料,很快,他打開了一篇論文,正是鄂維南院士早年關于多尺度模型耦合的論文,“你的1998年工作證明,分子動力學嵌套計算中,信息損失可通過隨機微分方程補償,而我的模型,正是您思想的升維實現……”
說著陳輝投影出一串動態方程,
“生成器參數θ的梯度被強制匹配模形式L函數的解析留數ω_p,相當于在連續優化空間植入數論奇點,這恰似您在多尺度模型中用SDE補償能隙!”
鄂維南微微點頭,目光微凝:“所以你們把朗蘭茲對應的局部對偶性轉化成了損失函數的正則項?”
“但這還不夠!”
陳輝當然知道光是這個還不足以回答鄂院士的問題,再次點擊鼠標,調出下一章PPT,“當卷積層權重擾動δ超過閾值,輸出材料立刻失穩——但若約束在朗蘭茲剛性半徑內g_μν為Weil-Petersson度規,即使GAN生成結構扭曲,拓撲序依然存活!”
“用微分幾何馴化了神經網絡的混沌性?”
鄂維南皺起眉頭,他沒辦法判斷陳輝這個方法是否正確,他迫切的需要一堆草稿紙,甚至需要一場實驗來完成驗證。
不過他相信陳輝不會無的放矢,暫時壓下對這個問題的疑惑,繼續問道,“你的核心引理3.2聲稱,分數陳類可表示為模形式系數的上同調類,但據Atiyah-Singer指標定理,陳類必須滿足積分量子化!請問當n=4時,如何繞過Z值約束?”
叮鈴鈴鈴鈴……
一串急促的鈴聲響起,如同催魂的魔音,伴隨著鄂維南的問題直刺陳輝。
陳輝胸有成竹,安靜的站在講臺,一直等到鈴聲結束后,才拿起粉筆,在身后黑板上畫出纖維叢eta-不變量修正。
“當系統存在邊界,比如如量子霍爾樣品,eta-不變量吸收分數部分!這里 A_ho正是您熟悉的譜流聯絡——您1985年論文中證明其可調節拓撲指標的分數偏移……”
陳輝侃侃而談,如數家珍,對鄂維南的論文甚至比他自己都要熟悉。
鄂院士瞳孔驟縮——沒想到陳輝竟用自己的武器破解了僵局,他也有些慚愧,幾十年過去,他好像都已經忘了自己曾經的成果。
果然,歲月催人老,一代新人換舊人。
叮鈴鈴……
短暫的下課時間已經結束,下節課已經上課。
卻沒有一個同學離開,兩位大佬當眾論道的事情,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他們自然不愿意離開。
就在距離階梯教室不遠的201教室,王茂發教授拿著《數學分析》教材走進教室。
“嗯?”
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教室,他下意識的退出教室,看了眼教室號。
沒錯啊?
學生人跑哪去了?
王茂發迷茫了,他知道每節課都肯定有同學沒來,但所有人都沒來,這似乎也太過分了吧?
拿出手機,看了看教學安排,明確了數學分析就是在五教201教室,他都已經上過好幾節課了,不可能記錯。
走出教室撥通輔導員電話,如果只是不來上課倒還好,可別是出什么事情了,安全無小事,必須得跟學生們盡快聯絡上。
剛走出教室,他忽然看到前方階梯教室外面圍滿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那里似乎是學院里那個年輕的小教授上課的教室,難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邁步走過去,
才剛到門口,他就知道自己那一屋子消失的學生去哪了。
“即便你的構造在對象層面成立,函子性如何保證?設φ: X→Y是拓撲相之間的絕熱演化,按朗蘭茲綱領應有交換圖,絕熱演化誘導的φ_*是連續映射,而φ_#是離散范疇間的態射——連續性如何殺死離散性?”
鄂維南院士的聲音在寂靜的教室中響起,看到講臺上那個年輕人,王茂發頓時明白發生了什么。
“喂?”
電話中傳來了輔導員章蕾的聲音,王茂發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這還上什么課?
他毫不猶豫的擠進教室,找了個地勢高的地方站著。
早在他來之前,階梯教室就已經圍了不少同學,早就沒有多余的位置了。
陳輝閉目沉默了三秒鐘,然后端起講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然后他回頭看向鄂維南,“答案在剛性解析幾何中!”
隨后陳輝開始在黑板上瘋狂板書,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整個黑板都被繁奧的公式占據。
“用p進霍奇理論將連續演化φ提升到 p進周期環B_dR上!此時φ_#成為剛性空間的全純映射,離散模形式被嵌入p進連續環——函子性由此得證!”
鄂維南院士緊盯著黑板,渾濁的眼睛慢慢變得清晰,仿佛撥開了迷霧,很快,剛提問時那銳利的眼神再次出現,“我明白了——你的生成器不是‘擬合數據’,而是用神經網絡參數化朗蘭茲對應的纖維叢!判別器驗證的也不是真實性,而是Galois群的不可約性條件!”
陳輝點頭,再次將粉筆放入粉筆盒中,接下來已經不需要他多說些什么了。
“二十年前我證明多尺度建模的收斂性時,從未想過朗蘭茲綱領能以這種方式落地,但今天你揭示的數學約束的AI具現化路徑,可能比AlphaFold更有顛覆性!”
鄂維南喟然長嘆。
“你這位徒孫當真了不得啊!”
張繼平看向身旁的田陽,嘖嘖稱奇,“他讓我看到朗蘭茲綱領如何將連續與離散、幾何與數論熔鑄為新的數學煉金術——這將是本世紀分析學的圣杯!”
原本他還對自己半個月的超算權限感到有些心痛,但這堂課后,他不僅不心痛,如果真的能將陳輝挖到燕北大學,他甚至愿意再出半個月的權限。
超算就應該用在這樣的項目上!
袁新毅看著黑板怔怔出神。
他完成了朗蘭茲綱領一系列猜想的證明,但他這位學生對朗蘭茲綱領的應用已經遠遠超過了他。
如果說以前他還將陳輝當成一個優秀的晚輩后生看待,那么現在,他認為陳輝已經是跟他同樣水平,同樣層次的學者了。
結合對方那年輕得過分的年紀,他已經看不透這個小家伙的未來了。
從陳輝身上,他甚至看到了那些閃耀在數學史上那些熠熠生輝的名字的身影。
他忽然想到多年之前聽到的那句話,平庸的數學家終其一生的研究,不過是給天才數學家們節約一個下午的時間。
或許,他就是那個給陳輝節約一個下午時間的平庸數學家吧。
袁新毅自嘲的笑了笑。
至于王啟明,從討論開始沒多久,就開始兩眼轉圈了。
他雖然曾經也是數學家,但轉行政已經五六年,很多基礎理論早已經生疏,根本聽不懂陳輝兩人討論的內容。
“???”
王啟明尚且如此,教室里的其他同學們更是滿頭霧水,聽得云里霧里,聽得越是認真的同學感覺越是頭暈,甚至昏昏欲睡。
但不管是他們還是王啟明,聽到最后鄂維南院士的話,都明白,這場交流的贏家無疑是陳輝。
陳教授竟然贏了院士!
同學們有些激動,一想到自己的老師竟然這么牛,都感覺與有榮焉。
很多同學平時在學校聽課,對老師都是愛答不理的,等到畢業之后才發現,原來當年給自己上課的老師在外面上一堂課要好幾萬,才發現,原來自己老師這么牛逼。
但現在,他們不用等到畢業,就已經知道自己老師有多牛了!
其他同學們也都直呼精彩,雖然他們甚至都聽不懂剛才兩位大佬在討論什么東西,但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讓他們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你的團隊還缺人嗎?”
鄂維南沉思了好半晌,忽然再次看向陳輝,“你覺得我怎么樣?可以加入你的團隊嗎?”
在凝聚態物理和材料學上有深入研究,鄂維南能夠看到這個課題光明的未來,他毫不懷疑,如果能夠成功,這個世界都會因此發生劇變。
“或者我回去整理一下簡歷,到時候來面試?”
他這樣說并非捧殺,而是真的在這樣考慮,他真的很想加入陳輝的團隊。
“當然可以!”
陳輝欣然接受,他的團隊非常缺人,尤其是像鄂維南這樣經驗豐富的老數學家,尤其是鄂維南還是應用數學和機器學習方面的專家,能夠很大程度上接替舒爾茨的一部分工作,在后續的模型訓練和調優上能夠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他看過鄂維南教授很多篇論文,對鄂老的學術水平非常認可,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哈哈哈哈!
鄂維南大笑起來,開心的像是個孩子。
“還有些細節需要確認一下。”
鄂老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當下就邁步走到講臺,開始跟陳輝討論起來。
【你的數學等級由4級9%提升到10%】
【你的物理等級由3級99%提升到100%】
【你的物理等級提升到4級】
靈感的火花在兩顆聰明的頭腦中碰撞,一團團絢爛的煙花悄然綻放。
陳輝的天才靈感讓鄂維南越說越興奮,而鄂維南老道的經驗也給陳輝提供了不少思路,兩人頗有種相見恨晚的知己感。
就在兩人討論中,陳輝的數學物理熟練度悄然提升,物理的等級甚至悄無聲息的升到了4級。
教室里的同學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離開還是繼續留下好。
兩人現在已經是私下討論,他們并不能聽清。
但他們又擔心自己離開的動靜會打亂兩人的思緒,于是一個個的都坐在原位,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什么動靜干擾到兩人。
也有同學拿出了課本就坐在原位置上認真研讀起來,偶像在前,他們現在心中充滿了學習的動力。
后排的王啟明看向田陽,神色有些復雜。
他本來是想引入燕北大學的人來攪局的,但現在,鄂維南院士這一招,讓他觸不及防。
陳輝跟鄂維南院士合作了,那么以后的研究,到底是在江城大學,還是去燕北大學呢?
這一場討論足足持續了三個小時,直到天色將黑,鄂維南院士已經精疲力盡,體力不支,陳輝兩人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討論。
鄂維南院士跟著王啟明一行人去了食堂吃飯,并跟陳輝約定明天去實驗室看看情況。
夜,
忙碌了一天的王啟明沒有回家,而是去到了校長章平文的辦公室。
“你這是在玩火!”
章平文早已等候多時,見到王啟明進來,怒斥道,“如果陳輝真被燕北大學挖去了,你怎么收場?”
今天下午的事情他當然早已知道,甚至,燕北大學的人為什么來,他也已經聽到了些風聲。
華夏學術圈就這么大,打斷骨頭連著筋,身為江城大學院長,又曾經在燕北大學工作過,他自然是有一些自己的人脈。
王啟明卻笑了起來,“江城大學想要留住人才,光靠空口白話可不行。”
“如果江城大學真給不了陳輝想要的,若是燕北大學能給,那讓陳輝去燕北大學,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燕北大學,他可以大展手腳,盡情兌現自己的天賦!”
“你真是這么想的?”
章平文怒火一滯。
“我怎么想的重要嗎?”
王啟明從打電話的那一刻,就已經理清了思路。
“校長也曾經是學者,應該知道,為了進行研究,不要說換個地方,就是換個國家,也不是不行。”
“慎言!”
章平文皺眉,“有些話不要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王啟明笑笑,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看向章平文,“所以關鍵是,校長相不相信他的研究能成功?”
“我相不相信沒用。”
章平文搖頭,“學校不是我章某人的一言堂。”
“不,這很有用!”王啟明肯定的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