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不是我叫苦,你知道的,我手里也還有好幾個項目,大家都等著進行超算輔助證明和驗證呢,我手里的超算資源,大家本來都已經不夠用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再給你補點是吧?”
“要是院里能再給我協調點超算資源,當然更好。”
張繼平也是來者不拒,獅子大開口,然后抬頭看到程太岳的神色,頓時改口,“當然,院里的困難我也知道……”
燕北大學的確財大氣粗,光是超算平臺都有四個,從未名一號到未名生科一號、未名教學一、二號,但這四個超算平臺都有各自的用處。
生科一號更是只用于生物科學。
教學二號性能又比較弱,通常都是用來給學生們做教學演示用的。
而燕北大學的研究團隊更多,超算資源比起江城大學來說也并沒有富裕太多,很多時候教學二號也都是用來給大家分豬肉的。
程太岳看了張繼平一眼,回頭看向右首位的田陽,“田陽,你出半個月,沒問題吧?”
“沒問題。”
田陽點頭。
就算沒有程太岳的安排,如果陳輝有所求,他都會給陳輝擠個十天八天的出來,現在自然沒有異議。
“好。”
程太岳再次轉頭看向張繼平,“你出半個月,現在沒問題了吧?”
不給張繼平說話的機會,程太岳已經看向下一人,“老姜,你也出半個月。”
“老文,你出半個月。”
“丁劍,你出十天……”
不到十秒鐘,程太岳已經做完了所有安排。
“好,接下來討論一下去江城大學的事情吧。”
程太岳看向田陽,“老田,就由你帶隊過去,以學習交流的名義,多跟陳輝接觸接觸,如果他還有什么其他條件,也都可以跟我商量。”
說是討論,其實程太岳早就安排好了。
“好,散會!”
干凈利落,程太岳拿起筆記本直接走出會議室。
一場會議,除去等人的時間,總共不到五分鐘。
會議室中其他人面面相覷,有些無奈,但大家都知道,這位院長大人就是這樣的風格。
……
江城大學,校長辦公室,王啟明憂心忡忡的對辦公桌后的中年說道,“章校長,燕北大學這群人來者不善啊!”
“學習交流?”
“他們燕北大學數學院尾巴都快翹上天了,會來我們江城大學學習交流?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我說,干脆拒絕他們的這次訪問得了。”
“拒絕?”
章平文抬頭看向王啟明,“怎么,以后不準備在華夏學術圈玩了?”
身為江城大學校長,章平文卻同樣是學數學出身,還在18年受邀在國際數學家大會上作過45分鐘報告,即便不走行政,也是很有實力的數學家。
當然也因此,他對數學院還是很有感情的,這也是王啟明來找他的原因。
“他們要來就讓他們來好了。”
章平文信心十足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都能在CMO上挖燕北的墻角,怎么現在反而沒信心了?”
“我知道陳輝那孩子,只要我們不虧待他,他不會離開江城大學的。”
沒有親自去見陳輝可不代表他沒有關注陳輝,雖然數學院是弱勢學科,但陳輝和袁新毅這樣的人物,早就脫離了學科的范疇,不止是他,上面也都在關注陳輝。
“嘿嘿。”
王啟明忽然一笑,“這不,正好有一件事要拜托章校長。”
“最近陳輝有一個課題,需要超算,他到我這兒來申請,但是我做不了主,這不,要不章校長給批了?”
“說吧,要申請多久?”
章平文微微一笑,王啟明今天過來他就知道這家伙肯定又是來要好處的,但只要是給陳輝要的好處,多給一些又何妨。
“不多,也就三個月!”
“?”
“多久?”
“三個月!”王啟明斬釘截鐵。
“滾!”
章平文指向辦公室門口。
“我真沒開玩笑,要不您老先看看這份課題申請報告?”
王啟明將陳輝整理的材料遞給章平文,如果是其他院長,他可能還擔心對方看不懂,但章平文的話,他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太陽東升西落,辦公室中的光線逐漸變暗,章平文才從那份課題申請中抬起頭來。
他依舊眉頭緊皺,雙眼失焦,陷入深層次的思考之中。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后天就是新一輪的超算資源分配大會,你要是能說服其他人,我沒意見。”
“明白。”
王啟明笑著走出校長辦公室。
有些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懂的都懂。
……
星期三下午,五教階梯教室,
江城大學數學院大一下的學生們坐在教室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現在距離開學已經快一個月,上了幾節課后,教室里的人已經少了大半,那些看熱鬧的同學,在聽了幾節泛函分析的課后,還是決定暫時放下自己的好奇心,先保證自己的心智比較好,不然,再聽下去,他們感覺自己會瘋。
同樣的,還有一部分數學院,選了這門課的同學也決定先戰術性放棄。
剩下的同學都是愿意繼續學習的同學,但今天,就在教室最后一排,七個陌生的面孔就這么安靜的坐在那里,讓教室里的空氣都變得凝滯起來。
這七個人中三個老人,四個青年。
大家都是數學院的,怎么可能不認識這些人,這些人雖然還沒出現在教科書上,但已經是耳熟能詳的人物了。
田陽,華夏科學院院士,國際數學家大會1小時報告會匯報人,鄂維南,華夏科學院院士,馮康科學計算獎、Collatz獎、ICIAM麥克斯韋獎、卡門獎獲得者……
除了三位老人,剩下的四個青年也都是杰青優青。
這些人是燕北大學過來交流學習的訪問團隊,前兩天才發出訪問申請,今天就已經到了,這種速度,陳輝也沒有料到。
更沒想到的是,他們到了之后,第一時間竟然跑來聽自己的課了。
倒是讓陳輝有些受寵若驚。
既然燕北大學的訪問團都來了,王啟明和袁新毅自然也在,作為東道主,他們當然要陪著參觀參觀。
同學們即便平時不關注數學圈,不認識田陽鄂維南等大佬,也都是認識王啟明和袁新毅的,從他們的態度也能猜到那幾個老人的身份不簡單。
當然,也并沒有打斷陳輝的計劃,該怎么上課他依舊怎么上課。
“上節課我們剖析了希爾伯特空間的正交分解,今天要跨越到更一般的巴拿赫空間——這里沒有內積的‘指南針’,但依然存在深邃的幾何結構。”
陳輝轉身在黑板上畫出一道螺旋上升的曲線,粉筆與木板摩擦的沙沙聲讓整個教室屏息。
他忽然停頓,目光掃過臺下:“就像你們在東湖劃船,若將船的軌跡視為一條曲線,那么整個水域的動力學行為就藏在Sobolev空間的微分結構中。”
“教授,這是否類似于量子力學中用巴拿赫空間描述粒子狀態?”
前排有學生舉手。
“絕妙的類比!”陳輝眼睛一亮,隨手在黑板上寫下“弱*拓撲”,“就像《九章算術》中‘方程術’的現代延伸,但我們要用更鋒利的工具——緊算子與泛函對偶性……”
當陳輝開始上課后,便不再關注教室后面那些大佬。
奇妙的是,同學們竟然同樣如此,開始全身心的沉浸在課程之中。
鄂維南與田陽對視一眼,頗有些驚奇。
很多學者本身學術搞得是很不錯的,但教學嘛,就差點意思了,能夠調動起同學們的學習積極性,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是陳輝這個新兵蛋子。
或許是學生們都有預習的緣故,同學們接受得很快,陳輝也講得很快,提前十多分鐘,陳輝就講完了今天的內容。
將粉筆扔進粉筆盒,陳輝看向臺下學生,“今天這堂課還剩些時間,你們有什么問題的話,可以問我。”
泛函分析這門課程對于普通學生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的確需要留些時間來答疑。
坐在教室后方的幾個中年教授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想到陳輝講這么快,這些同學竟然還能跟得上。
他們沒想到江城大學的同學水平竟然這么高,他們正值當打之年,每年也都是有教學任務的,甚至章志飛自己在燕北大學就是教泛函分析的,對同學們的水平有比較清晰的認識。
陳輝講的這些內容當然是要比燕北大學稍微簡單一些,但燕北大學是什么生源,江城大學是什么生源?
“難道是自己平時在燕北大學講的課太簡單了?”
章志飛自然的產生了這個疑惑。
“看來回去得修改一下教學大綱了!”
下一刻,他就做出了決定,課程太簡單完全挖掘不出燕北大學那些天才學生的潛力。
沒道理他們燕北大學的同學還不如江城大學吧?
“教授,請問您還在研究楊米爾斯方程嗎?”
前排一位染著酒紅色長發的女生站起身來問道。
這個問題出乎陳輝預料,他環顧一圈,發現同學們都好奇的看著他,不由有些好笑的點頭,“當然!”
距離他發表楊米爾斯存在性證明似乎的確已經過去了一些時間,但這原本就不是什么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問題,最近他又分心在研究凝聚態物理,沒有動靜是很正常的事情。
“請問您在質量間隙問題上有新的進展了嗎?”
這位同學追問,倒像是個記者。
但不止是她,周圍其他同學也都豎起耳朵,那求知的模樣,比上課都還投入。
“我知道你們想問我能不能證明質量間隙問題。”
陳輝了然。
臺下同學們頓時來了精神,眼中精光暴閃,就連最后排的田陽、鄂維南幾人也都看了過來,章志飛幾人更是坐直了身子,微微向前傾,很是激動。
“但很可惜,我并不能給你們確切的答案。”
陳輝搖頭,“我的確有一些靈感,但在完成最終證明之前,誰也不能肯定這個靈感就是對的。”
同學們有些失望。
章志飛幾人也重新靠回到椅背。
“做任何研究都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默默鉆研,最后也不一定能出成果,沒有消息才是常態,大家也不必過度關注,做好當前的每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陳輝心態倒是很好。
質量間隙的證明是遙遠的,但眼下的熟練度卻是看得見的。
啪啪啪!
鄂維南站起身來,雙手用力鼓掌。
“說得好!”
這個道理并不高深,但陳輝這樣一個年輕人能夠說出來,說明他的確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這很難得!
陳輝向鄂維南教授點點頭,感謝對方的稱贊。
他當然認識這位教授,曾經研究凝聚態物理時還看過他好多篇相關的論文。
鄂維南院士的研究成果在流體動力學、化學、材料科學和軟凝聚態物理等多個領域產生了深遠影響,解決了許多長期公開的關鍵科學問題,如Burgers湍流問題和結晶固體的Cauchy-Born規則……
“還有十分鐘,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
陳輝看了看時間,提醒到,“最好提一些學習相關的問題,你們知道的,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
原本躍躍欲試的同學們遲疑起來,他們可是有一籮筐的八卦想要問陳教授,但正如陳教授所說,他們是學生,不是記者。
“我倒是有個問題,希望陳教授能夠為我解惑?”
剛剛鼓掌的鄂維南再次站了起來。
王啟明微微皺眉。
他知道燕北大學訪問團過來是干什么的,學術交流很正常,但當著這么多學生的面,難道是來拆臺的?
并且即便是學術交流,通常也是經過提前溝通,而不是這般直接提出來,這不合規矩。
田陽也看了鄂維南一眼,他知道燕北大學這次過來,他們也是付出了不小代價的,難道,鄂維南不想出那十天的超算權限?
不過他沒有阻止。
“您請說。”
陳輝點頭,看向鄂維南院士。
“你《數論幾何化》那篇論文我看了,還有課題申請相關的材料我也認真研讀過。”
鄂維南神色也相當嚴肅,眼神銳利,仿佛要洞穿陳輝的身軀般繼續說道,“你的‘Langlands-GAN’聲稱用模形式約束材料生成,但數學對象的離散剛性如何與神經網絡的連續優化兼容?這是否是又一個人工智能的黑箱魔術?”